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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切斯特先生停下了腳步,審視著她。這個姑娘身形瘦弱,相貌普通,衣著從來都是簡單的素裙,也未見有過任何的裝飾品。她在羅沃德那種地獄一般的地方生活了八年,可見她有著十分強韌的生命力。這確實不是一個普通的姑娘,她從來沒有享受過上帝的恩賜,卻在為上帝說好話。 簡愛見羅切斯特先生沒有言語,只得說:“我很高興您能把這些告訴我,我也很愿意替我的雇主分擔憂愁?!?/br> 羅切斯特先生笑了,“狡猾的姑娘,你現在又說我是你的雇主了。這倒是一個拒絕一個朋友的好理由。我知道下人們都說我的脾氣古怪,可我覺得你的脾氣更古怪!” “我并沒有拒絕一個朋友,先生。”簡愛微笑道,“您付我一年30英鎊的工資,這是事實。而您告訴了我瓦倫小姐的來歷,我也是以家庭教師的身份來與您交談。”簡愛把這次談話的中心從過去的瓦倫小姐轉移到了現在的瓦倫小姐身上。 “那么,請你說說,您對于‘瓦倫小姐’又有什么高見呢?”羅切斯特先生強調了“瓦倫小姐”這個詞,他知道她明白他的意思?!耙耘笥训纳矸輥砜??!?/br> “先生,我已經說過了。這不是您記憶的污點。您并沒有做錯任何事情,我能夠理解您當年一定是深切地愛著那個瓦倫小姐。她做錯了事情,現在也已經接受了上帝的審判,那么于您更是沒有關系了。而那個男人,也在決斗中被您擊敗了,您與他的關系自此也應該是兩清了。您現在收養(yǎng)監(jiān)護了這位瓦倫小姐,是您心懷仁慈的表現。不管您是不是羞于承認,您確實是一個‘慈善家’了?!?/br> 這是簡愛的真實想法。過往如云煙,羅切斯特先生與法國的二三事根本不足以永遠地像一條蟒蛇一樣纏繞著他,掠奪他的氧氣。簡愛覺得,也許羅切斯特先生在以法國往事來掩蓋他內心真正的“罪惡”——那個閣樓上的女人。 這個女人是一個避不開的問題,原著里簡愛與羅切斯特先生的分歧也就在這里。羅切斯特先生隱瞞了她的存在,向簡·愛求婚,固然是因為他實在是沒辦法了,但是在簡愛看來這確確實實也是一種“騙婚”,他的罪惡又多了一條。這個時代不允許離婚,而以羅切斯特先生的正直和善良來說,他也從不會想到殺了前妻來獲得自由。他雖然怨恨過往,但是仍然是個心存善意的紳士。這種矛盾才是他脾氣越來越古怪的原因。沒有外人能再限制他了,他卻自己把自己鎖在了桑菲爾德莊園的陰影之中。 羅切斯特先生看了看天色,已經暗下來了:“天色不早了,愛小姐。阿黛拉一定是玩瘋了。”他和她慢慢地往回走,小夜的桑菲爾德莊園更加像是哥特小說中的場景了。 “謝謝您今天聽我的胡言亂語,愛小姐?!?/br> 作者有話要說: 捉蟲。 前半段羅切斯特的自述在原著里描寫地非常深刻,參考《簡·愛》第十五章。 第7章 火災 回到了宅子里的時候,剛好趕上了午餐時間,羅切斯特先生又恢復了自己高高在上的莊園主姿態(tài),向簡愛點頭示意便去了餐廳。簡愛一如既往地不想和“主人”同桌吃飯,況且這個時代地英式料理實在不合口味,她還保留著前世“晚餐要吃少”的養(yǎng)生習慣。她去了小廚房,取了一些面包,水和咖啡就回了自己房間。 和羅切斯特先生的一番交談沒有擾亂她的心。她不像原本的簡·愛一樣,什么都不清楚,自然不會對一個憂郁善良的年長紳士產生好奇。與其說她擔憂羅切斯特先生,不如說她更擔憂樓上羅切斯特先生的妻子半夜起來縱火。她已經到了這兒將近兩個月,除了第一個星期聽到過一次猖狂的,瘋狂的笑聲,之后似乎她們被嚴肅警告過,簡愛只有偶爾的幾次在樓梯過道轉彎處看到過躲避的裙角,半夜經過房門的細細簌簌的聲響。 但是這次與羅切斯特先生的交談讓她放下警惕的心被提了起來。如費爾法克斯太太所說,羅切斯特先生在這人從來不住超過兩個星期,而這次已經高達六個星期了。他們并沒有完全限制伯莎的人身自由,伯莎一定是清楚羅切斯特先生在這兒已經住了很久了。以她的精神狀況而言,隨時都可能會出事。 簡愛把她的長篇小說的第一章寫完,檢查了語法和拼寫之后,就把筆記本塞進了抽屜。吃完了面包和咖啡后,她把碟子和咖啡杯放在托盤上,帶到了樓下的小廚房。簡愛走出了廚房,經過客廳門口的時候,余光看到正如羅切斯特先生來的第一天那樣,他正半躺在臥榻上,看著阿黛拉和派洛特在壁爐前玩耍,雙唇間叼著一只雪茄,然而并沒有點燃。 他發(fā)現了簡愛站在門口,點頭示意,算是打了一個招呼。簡愛行了個禮就上樓了。 她又把筆記本取了出來,琢磨到大半夜。洗漱完畢后她躺上了床,正回憶著今天和羅切斯特先生的談話,突然聽到了一陣奇怪而悲哀的模糊的喃喃聲。由于床頭就在門附近,這聽起來就像是魔鬼趴在她的枕邊低語。 她嚇了一跳,立馬坐起了身,耳朵貼在門上,想要探聽外面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是她嗎?”她心想。就在這時,她的房門被碰了一下,由于她的耳朵正貼在房門上,原本細微的聲音也格外清晰。她猜測是伯莎扶著墻,正在黑暗中摸索走過。想到了這個畫面,簡愛身上一陣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