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見著,那一身月白色雙龍織金的龍袍的人 她帶著合宮上下的人還是跪在地上。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朕現在來見你,不算的晚吧” 元熙帝略掀了掀衣袍下擺。 便自主一把坐在慶毓宮大殿。 * 尉遲書不答,成王敗寇,皇帝這里,她是敗。 韓家那里,她有這輩子不能撫平的自責。 這內疚和自責,會折磨她一輩子,永伴一生。 所以,她現在對什么都無所謂了。 反而,很想要一個解脫。 曾經她那般恣意妄為。 明知道沒有退路,還帶兵去了城郊。 元熙帝未必那么容易尋得韓宴,只要韓宴一直躲著,韓家就還有生機。 尋找韓宴,這大周,還沒有人有第二個有她這般優勢。 有人,有時間,手底下的人還不受韓家勢力的戒備約束。 明知道,元熙帝就是在等她,黃雀在后,她依然一意孤行。 元熙帝因為太后的緣故,又害怕被人看出他想要韓宴死的強烈欲望,并不敢大肆搜城。 當初針對韓宴的一系列動作已經太惹人注目了。 所以,才緩緩圖之。 這是個里面外面都想要顧及并且運籌的偽君子。 但更可惡的是自己。 明明完全清楚這里面的要害,可她還是這般做了。 甚至去的時候,她心里竟然一直默念,希望韓宴不要在那里,對韓宴,對皇帝,對韓家的作為,對皇權應該的歸屬,皇帝還是韓家,她一直都是矛盾的。 因為這般的矛盾,使得她總是不顧忌的做,或者,覺得這般做沒什么大不了,但真做了,又覺得對不起那另一方。 就如同去救孫縉,她明知道她的行蹤可能全然被元熙帝掌握,她找到韓宴,也就將韓宴暴露在元熙帝的視野里,她想見韓宴,又不希望他在那里。 “求你,不要再折磨我。你殺了我。。” 殺人誅心,她相信,元熙帝可以字字如利刃劃過她的心口。 她明知道,她現在服軟的人,是讓她如此受傷的始作俑者,可是,她還是忍不住低吟。 “尉遲書,你曾經在朕面前的清高都去哪里了呢。。” 她蒼白了,匍匐在地。 她曾對他的無禮,無視,最終,都被他滿滿的回饋回來。 “我知道我過去不好,我已經生不如死了。。” 一想到韓家因為她才一敗涂地。 元熙帝眼中卻筑起熊熊怒火。 一把將她的手腕抓過 “尉遲書,你現在就開始生不如死,以后怎么辦呢。” 他輕輕的聲音。 * 接下來的一個月,慶毓宮如同冷宮。 尉遲書依然被心魔折磨的夜夜難眠。 一想到芍藥,水仙,還有皇后,她的右相舅舅,韓宴。 甚至韓宴,她也已經不恨了。 她竟然覺得很愧疚,還有慈安宮的太后姨媽。 她根本不敢面對這一切。 * 七月的一夜,她只覺得胸悶,半夜手擱在床上。。 “哇” 墨棋秉了燭,卻是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她依然不敢寐,身體照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 * 腦袋中,她還不敢面對的人,便是她自己的爹娘。。 “墨棋,我。。我要死了。” 枯如骨的手,顫抖著,一把抓住墨棋的手。 墨棋哭著“娘娘。。郡主,你不會死” 只有尉遲書自己知道,她當然會死。 這是她這一輩子的心魔。 * 皇帝派去的人在千機樓搜查出重弩,私藏朝廷重型武器,為死罪,后又查出那些弩器實則來源于古蘭國,查找到韓宴古蘭軍隊來往事實信件,由此定叛國罪。 天機樓頂層的太陽紋標識,這便是刺殺皇帝的飛虎堂的標識 由此,謀逆罪成。 最終,叛國,謀逆罪條條死罪,誅九族。 最后,除了女眷,韓氏一門全部被定罪,就在這兩日,全部處斬。 連陽王府一并遭了難。 陽王爺被削爵,和王妃一起被流放塞北。 * 直到天機樓被抄撿出那些東西。 尉遲書才恍然,實則,無論有沒有她,這個結果就是自成。 因為這個局被策劃出來的那天,她被別人都是這里面的棋子。 結局早定,只剩不甘心。 * “娘娘。。娘娘。你知道奴婢剛才去浣衣局,見到了誰” “尋真啊。。尋真。娘娘,真是尋真” “胡說,尋真已經死了,怎么會去浣衣局” “真是尋真啊,娘娘,奴婢不會看走眼的” 尉遲書坐在宮門前的木椅上看著那海棠花曬太陽。 聽見尋真,尉遲書眼才有多眨了兩眨。 * 尉遲書真的見了尋真。 在浣衣局。 尋真給她行了禮,臉上有愧疚 尉遲書才開始覺著一切并不是她想的那般。 她曾以為,如果不是她,韓宴就不會被抓住。 可是,當初她對韓宴恨之入骨的開始,不就是因為尋真么。 尋真現在好好活著。 是不是意味著,一開始,她和韓宴就是被人利用挑唆了生了矛盾。 元熙帝的局,一早只是以為在千機樓,沒想到更早。 韓家人,技不如人,認輸吧。 元熙帝就是要讓自己愧疚,把機會留給自己。 他不僅要利用自己,最終的罪責還要自己承擔。 * 元熙帝在花間軒。 御制的白玉酒壺,擱在白玉圓桌,干凈的骨節分明的手指,執這碧色玉壺的柄。 臉面向一方,眼眸深邃。 “人來了么” 魏林在旁,俯下身,語氣嬌軟無比“皇上,娘娘來了,” 尉遲書精神不濟,就算是墨棋拼命在她臉上擦了香粉,胭脂,依然有看得出憔悴的模樣。 行完禮 “坐吧” 元熙帝道。 “你求著見朕” 尉遲書道 “是的” “想求一求皇上的恩典” “憑什么” 元熙帝淡淡的語氣,此刻,尉遲書見他,卻發現那清朗面龐,眼如黑曜石般,如秋水沉著,又如深潭清波。 尉遲書跪下 “這件事完,臣妾會自請修行離宮,如果皇上想要臣妾死,臣妾會干干脆脆的就死” 元熙帝搖搖頭。 “不中” 尉遲書眼中有淚花 “不過朕可以暫答應你” “尉遲書,你記得記得朕曾給你說過什么” “如果你做不到,你尉遲家還有的是人,朕會折磨他們,朕喜歡讓人,生不如死” 尉遲書脊梁一顫 “臣妾知道了” “皇后,朕對外宣稱皇后已死,實則朕把她安置在冷宮,朕不會讓她輕易的死去,你也一樣,哪日你去看看她” 尉遲書背脊再一顫道 “臣妾遵旨” * 尉遲書本來以為這就要退下。 卻不想那元熙帝一杯一杯的喝著冷酒,時而眼斜睨她,就是不讓退。 “尉遲書,被讓朕失望” 尉遲書一懵,結果帝王的手一揮 “下去吧” * 尉遲書在天牢里見著韓宴。 雖然無濟于事,但,她還是有許多問題沒有搞清楚。 韓宴見了尉遲書。 也許有洪水般的恨意,此刻也化成一個咬牙切齒的偏頭。 “我曾經也恨你,可如今不恨了,你沒要我的命,但是我要了你的” “我曾經以為一定要你死了,我這輩子的傷痛才能消除,可是,現在你真的快死了,我卻一點都不痛快,我欠你們所有人,欠韓家” “尉遲書,你也知道你欠韓家” 韓宴瞬間放大了瞳孔,但是,把所有的錯,全歸咎于她,也是不對的,就算沒她,事情的結果是一樣的。 “我一直想問你,你為什么對付孫縉,果然是因為我聯合孫縉派人,對付水仙姑娘么” 韓宴冷冷道“尉遲書,事到如今,你還是如此幼稚,你這般幼稚的行事,我真的很擔心,那一次次找著我窩藏人的據點的,是你么?!” “你有如此大的本事么!” “孫縉,是我逼不得已抓起來,抓了他,你在外的助力就會減少,但,我依然一次次的轉移” “韓宴,我問你,你是不是很珍視那對姑娘。。這是你最后一次機會,也是唯一一次,當我對你的補償”她聲音很小。 韓宴一直守護的是芍藥,而不是水仙,千機樓聽水仙姑娘彈奏那次,很顯然水仙姑娘騙了自己,有意誤導。 所以才有了后來的,實則韓宴是為芍藥姑娘,跟人起了沖突。 韓宴殺死李心遠。 尉遲書且認為芍藥恨自己,說出那句沒有她,宴哥哥也不會淪落今日,大約是尉遲書從來沒有放棄過尋找韓宴。 而韓宴認為她的目的是要找到芍藥和水仙進行傷害繼而報復他。 韓宴知道尉遲書知道他的弱點。 所以一直帶著兩姐妹東躲西藏。 加上李心遠的事,他一時失了太后的心不敢尋求助力。 只能在京中東躲西藏。 當然這一切都只是尉遲書的猜測。 所以,尉遲書開始懷疑,自己對韓宴一開始的感覺就錯了。 也真是奇怪,尉遲書覺著韓宴這個人,她完全摸不清他的喜好,性格。 跟李心遠大大出手,甚至殺人。 韓宴派人將孫縉捉拿起來,對付孫縉就等于在對付自己。 按理說,她沒叫孫縉對付芍藥啊 韓宴為什么折磨孫縉。 尉遲書見韓宴遲疑 “她對你如此重要,竟然讓你去殺左相的兒子” “我從來沒讓璟溯殺人” “那么那刺客呢” “我不知道。。” 韓宴不耐煩的道 “那千機樓頂層的那個神秘組織,到底是什么,為什么會在哪里,你這總知道吧” 韓宴不耐煩道 “你煩不煩。。” “韓宴,你從頭至尾被人算計都不知道,還以為是個精明人,卻不想,真是徹頭徹尾的愚蠢” 雖然,事已成定局,但事至此還想不明白,也不愿意去想的人。 “尉遲書,你別以為你幫了我這件事,就可以對著我的人指頭畫腳” 韓宴目眥欲裂。 算了,一想到他已經是快死的人。 “我會想辦法把芍藥和水仙救出來,安頓好” 韓宴的面龐總算有了絲柔軟 “照顧好芍藥,她有癔癥” 尉遲書有些動容“你就如此在意她” 韓宴道“我在府門前撿著她們兩姐妹時,她們一個七歲,一個九歲,芍藥從進府就發病,我沒有辦法,只能將她安置在千機樓,這么多年,我照顧她們兩姐妹,是當親meimei來照顧的,她們跟千機樓花樓里的其他姑娘不一樣” 尉遲書想說,我是你的親表妹,也從未得你善待,最終,你卻把撿來養的女孩當親meimei。 “放心,我會盡我所有,照顧好她們” * 尉遲書從天牢出來,就看見天上飄著的大片大片的云朵,她突然覺得,心里,有許多東西亮開了。 * 尉遲書躺在那巨大的龍床上,曾她以為她這輩子都不會面臨這般,她是那么高高在上。 進宮后,她想著安然自在的出宮,一副假死藥,換個身份,她還能自在的活著。 帝王曾是那么軟弱可欺,可是,現在角色倒換,她便不得不服著軟,一切都因為她還有所求。 她諂媚,小心翼翼的討好,他的任何要求都雙手奉上,不敢違逆。 久了,她便覺得那都不像她了。 但是,她沒得選。 元熙帝主動留下了韓家的部分未成年男丁,也應她所求,給了那兩個千機樓的姑娘。 許多方面對她都溫和了許多。 * 尉遲書知道,她現在是真正的宮妃了,但是,她都明明覺得,她與其他宮妃不一般。 至從她侍寢后,似乎就沒再回過慶毓宮,身邊熟悉的能陪她聊天解悶的宮女,唯有一個墨棋。 元熙帝強制霸道,他不允許的事,尉遲書就不做。 專寵的事,大周祖上就定了規矩。 已經二十來日后,尉遲書第一次回到自己的慶毓宮。 大約群臣反對。 已經是罪臣之女,陽王府出事,不僅沒有牽連到尉遲書,反而榮寵日上,那些曾經反‘韓’的人,又害怕韓家勢力,死灰復燃,雖然尉遲書嚴格來說,不算韓家人,但,她是韓太后的親眷,這是不容置喙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