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算什么，說不得連我這個兒子都要不認(rèn)呢。”賈璉氣哼哼的端起茶杯來，又焦燥的放下，兩眼愣愣的發(fā)起呆來。

    賈珍沒見過他這副樣子，自要問一聲究竟是怎么回事。賈璉讓他問的緊了，也就說了：

    那日與賈珍分別之后，賈璉回府便向賈赦提出自己想去軍中之事，賈赦只回復(fù)了兩個字，不許。賈璉不死心，這幾日每每提起，還向賈赦說起了自己的志向，又給賈赦描繪了一下自己在軍中出頭后，大房的美好前景。

    賈赦的回復(fù)由兩個字變成了一句話：“你要是不想要命，直接告訴我，我一棍子打死你便是。父要子命，我還不到死罪的份上，也算你的孝心。想去軍中，不行。”

    剛才賈璉又在賈赦那里碰了一鼻子的灰，左思右想沒人能懂他心中郁悶，便想來跟賈珍說說自己的煩惱。可是一路上他也想明白了，這事兒與賈珍說也沒用，兩府都已經(jīng)分宗了，賈珍又能拿賈赦有什么辦法？

    賈珍還真的沒有什么好辦法，前次竇夫人已經(jīng)嚴(yán)厲的告訴過他，要是賈璉去了軍中，賈赦犯起混來由他自己一力承擔(dān)，竇夫人與賈敬是不會替他出頭的。

    賈珍私心里覺得，自己的親爹親娘不光不會替自己出頭，等賈赦鬧過之后，自己一頓打還是可以期待一下的。

    那就不如勸說賈璉打消去軍中的念頭。

    他試探著道：“大老爺也是擔(dān)心你的安危，畢竟現(xiàn)在他膝下只有你一個。”

    賈璉跟著嘆氣：“若是以前，府里沒有實(shí)職，好歹庫房里還有些家底。現(xiàn)在成了這般模樣，我就是留在京中，又有哪家女孩肯嫁？倒不如去了軍中，立下功勞的話，還可求一門當(dāng)戶對的親事。”

    “軍功哪兒那么容易立下的。”賈珍覺得賈璉比自己還天真。

    賈璉卻搖頭：“馮將軍說過，我去別處從軍不好立功，若去了西北，軍功是容易的。”

    又是馮將軍，賈珍心下一動，不著痕跡問道：“你不過送馮將軍一回，他倒什么都跟你說了。”

    賈璉臉上便有些紅意：“前兩日馮紫英來找我說話，才說起來的，哪兒是馮將軍當(dāng)面說給我聽的。”

    賈珍面上現(xiàn)出一絲猥瑣來：“馮紫英沒跟你說，他有一個jiejie跟你差不多大呢，可惜是庶出。”

    沒出意外，賈璉的臉就紅了起來，又怪賈珍不該褻瀆了人家姑娘，讓賈珍很是笑了一陣，兩人都忘了賈璉來寧國府的初衷。

    賈珍學(xué)給竇夫人聽時，自己也省過神來，馮家怕是真有與榮國府結(jié)親之意，要不馮紫英好端端當(dāng)著外男提起自己的姐妹來做什么。

    “起風(fēng)了呀。”竇夫人把身上的袍子緊了緊：“風(fēng)還不小呢。”

    她一語成讖，京城里一直傳說身子不好的義忠親王，當(dāng)晚終于去了。哪怕他已經(jīng)被圈禁，仍是皇帝曾經(jīng)立了十幾年的太子，身上更有親王之封，該去上祭的人跟禮數(shù)，并不能少。

    西寧王妃沒能如約前來寧國府，竇夫人樂得清靜，又讓人將賈瑗抱來，親自給她梳那幾根發(fā)黃的細(xì)發(fā)。跟自己的親娘在一處，孩子總是高興的，哪怕竇夫人下手不如奶娘輕柔，賈瑗小朋友還是咧著嘴傻笑。

    “將來你的親事，由你自己做主好不好？”竇夫人有感而發(fā)。

    奶娘聽了，忍不住勸一句：“現(xiàn)在姑娘還小，太太說說也就算了。等姑娘大了聽得懂話，太太這話就不能說了。”

    “可不是。”竇夫人很能聽得進(jìn)勸：“也就仗著她還小，再大些要學(xué)乖巧、學(xué)體貼、學(xué)才藝……想想都替她累得慌。”

    “這是姑娘的福氣，別人想這么的還不能呢。”奶娘有些聽不懂，不耽誤小小的吹捧一下自己奶大的孩子。

    福氣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終不如自己的本事來的實(shí)在。竇夫人看著眼前已經(jīng)長了兩顆小牙，賣力笑著讓自己欣賞的小丫頭，無論如何也不愿意讓她最后青燈古佛。

    自己還有時間。竇夫人心里給自己打氣，不信自己教出來的女兒，還能讓誰欺負(fù)了去。

    “太太，”孫和家的這個時候進(jìn)來了，臉上難得的帶了幾分疑惑與慌張：“秦家派了個婆子來。”

    第135章

    那些人動手這么快嗎？竇夫人心里明鏡似的, 臉上也要帶些震驚的模樣：“怎么這個時候派婆子過來, 可說了什么事兒沒有？”

    孫和家的臉色更難看了：“說是他們府上的姑娘，昨天夜里吃壞了東西, 請了幾個大夫都不中用，現(xiàn)在就是挨時辰呢。”

    竇夫人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賈珍做下的好事，把我好好的蓉兒給坑了。”

    做好事的賈珍現(xiàn)在去義忠王府上祭了, 賈蓉這個名義上的兒子，也得替尤氏守孝, 兩個人都不能去秦家。竇夫人去與不去都說得過去，為了面上好看，也為看看秦家的反應(yīng), 換了出門的大衣裳, 坐著馬車到了秦家。

    屋子里已經(jīng)傳出哭聲，一個比賈蓉小些的男孩面上帶淚看向屋內(nèi), 聽到院子里來了人也沒回頭。竇夫人疑惑的看了正引著自己進(jìn)門的秦家婆子, 那婆子便小聲道：“是我們家少爺, 跟姑娘一向感情好。想是現(xiàn)在正擔(dān)心姑娘, 失禮之處, 請?zhí)珓e見怪。”

    直說是秦鐘不就完了。竇夫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 看了秦鐘一眼沒說什么。那婆子也不多事，連看也沒再看秦鐘, 就引著她向屋內(nèi)走，讓竇夫人暗暗點(diǎn)頭：這份條清理晰的沉穩(wěn)，跟火急火燎去寧國府報信時判若兩人, 還真讓人開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