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住左邊心口上被刀刃刺入的傷處，將全身剩余的真氣匯聚在心臟附近。真氣的流動使得他的經(jīng)脈和血rou都疼痛難忍，但人生中的最后一道術法，他要全力完成。

    “不好，他的真氣只要一碰就會瞬時爆發(fā)！莫想著殺他了，趕快撤退！”

    殺手中有人看出了他的企圖，不再執(zhí)著于圍堵他，紛紛向著反方向逃散開來。夜鶯不動聲色地慢慢轉(zhuǎn)動著刀刃，刺痛令他大量出汗，但卻在最后露出冷漠的笑容。

    不論他們往何處撤退，沒有人能夠逃過半徑長達一里的自殺術式的威力。這是同歸于盡的最強一招，威力一旦爆發(fā)，自己儲存的真氣將在頃刻間盡數(shù)釋放，而其代價則是，自己的性命將不復存在。

    正所謂“玉石俱焚”。

    他慢慢閉上眼。如若此生要在這里終結(jié)，那么唯一遺憾的，就只有……

    “夜鶯！”

    迷蒙中聽見他在喊自己的名字。夜鶯心神恍然，正打算徹底引爆自殺術式，卻又聽見了一聲暴喝：“夜鶯！停手！”

    兩聲慘叫。夜鶯猛然睜開眼，只見前方的雪地里赫然出現(xiàn)了一個熟悉的深色身影。

    那人義無反顧地直沖進殺手人群中，所經(jīng)之處血花四濺，慘叫聲不絕于耳。在混亂打斗的間隙中，他看到那個男人披散著黑色的長發(fā)，手中每一次手起刀落都注定了一個刺客的慘死。

    那是……

    男人一路殺到他的面前，一手提刀格擋糾纏上來的刺客，另一手快速運起真氣，在夜鶯身上快速點了兩下。插在身上的刀刃被來自體外的真氣震出，自殺術式被迫中止。

    黛卡長刀翻轉(zhuǎn)，將敵人砍得翻倒在地。他黑發(fā)飛揚，暗紅色的雙目陰沉地瞪視著前方，近似恐怖的氣場震懾著魔人，令他們不敢隨意靠近。

    趁著敵人猶疑的空隙，黛卡三兩步來到夜鶯身后，一伸手攬住了他，將他打橫抱起，向著遠處飛奔而去。

    第84章 死或生

    “黛卡……”吃力地念著男人的名字, 夜鶯望著男人的側(cè)臉，喘著氣道：“你、你怎會在此？你不是在山谷口等我的嗎？”

    “哼。你都快死了，我在山谷口能等到什么？等你的尸體嗎？”黛卡面色陰沉, 抱著夜鶯在林中急急奔走, 他的身法極快, 不多時便將追兵們遠遠地甩在身后。

    夜鶯咳嗽了一陣, 他突然猛地一把抓住黛卡的衣襟, “皇上、皇上在哪里？還有白崖先生, 他們?nèi)四兀俊彼募钡厮南吕飶埻拔腋惺懿坏剿麄兊臍庀ⅲ　?/br>
    “老實待著！”黛卡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把他狠狠地按回自己懷里，“不想流血而死的話，你最好不要亂動。”

    夜鶯卻完全對他的恐嚇與威脅置若罔聞。他焦急地抓住黛卡的衣服，看著男人刀刻般冷硬的側(cè)臉輪廓, 眼神焦灼：“不行啊黛卡, 我不能現(xiàn)在走，我得趕快找到皇上他們！來的這些刺客都是魔國人, 皇上一旦被他們發(fā)現(xiàn)，就只有死路一條！”

    “皇上皇上，整天就知道皇上！”黛卡突然暴喝了一聲，停住了腳步, 眼神陰鷙地盯住夜鶯, “得了, 我告訴你吧，你的皇上被兩個殺手一直追趕到山崖旁邊, 被弩箭射中，跌下去死了！”

    “什么？！”

    夜鶯失聲驚叫出來, 在黛卡懷里猛地掙動了一下，摔到了地上。身上的刀傷隨著他的動作而再度撕裂，霎時間鮮血淋漓。但他好像是沒有痛覺似的，即刻爬起身，死死拽住了黛卡的褲腿。

    黛卡不但沒有半點憐憫，反而殘忍地繼續(xù)說道：“至于跟你們同行的那個漢子，他被一大群刺客圍攻，中了好幾刀，現(xiàn)在正往山林子里逃跑去了。不過，看他的腿傷得那么嚴重，恐怕也支撐不了多久，就會被抓住殺掉吧？”

    夜鶯在原地呆愣了一秒，忽然，他猛地撲向黛卡，把站直的男人拉扯得踉蹌了一下：“你住口！你說謊！”他推開黛卡的腿，把掉落在地上的刀撿了起來，用力支撐起身子，沿著原路往回跑去。

    看著他跌跌撞撞往回奔跑的身影，黛卡的眼神越來越陰沉。失望、憤怒、嫉妒、不甘……無數(shù)種復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自己剛剛明明救了他，而他卻頭也不回地甩開自己，往剛剛脫出的絕境折返回去，只為了尋到他最討厭的人。

    咯吱咯吱，他的指骨都被捏得作響。提著刀的手臂微微顫動，他良久地凝視著那人遠去的背影。到最后，心中復雜的情緒忽然間平復下來，只余長久的空虛與茫然。

    他這前半輩子，不斷地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來回折騰，究竟是為了什么……是為了追求什么、尋找什么呢？他自以為將其放在心上的那個人，或許對方心里根本就沒有他的半點位置。

    他很想就此轉(zhuǎn)身離去，再也不見、再也不想，是否就不會再煩惱？無論是威脅、欺騙還是哀求，都不可能喚回那個人。

    然而……

    黛卡緩緩地從雪地里拔出刀刃。雖然內(nèi)心里足夠痛苦，可腳步還是不由自主地朝著他的背影追過去。

    這到底是愚蠢呢，還是低賤呢？

    他顫抖的牙齒將嘴唇咬得發(fā)紫。提步前行的時候，他忽然間就理解了之前夜鶯所說的那番話。“選擇”……沒錯，無論他們所做出的何種行為，其實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他一怔。

    明明在山谷口分別的時候他就暗自下定過決心，不再以欺騙或強迫的方式扭轉(zhuǎn)夜鶯的意志的，然而他卻沒能好好地做到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