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行知仰頭笑了一笑：“我怎么會不信你的話呢？你和懷儒……是我為數(shù)不多可以信賴的人了。”

    話一說完，張行知臉猛地一轉(zhuǎn)頭，整個人就按在枕頭里大聲地咳嗽起來。咳的厲害了，連帶著病床都跟著發(fā)了顫。

    晚晴忙拿了毛巾過來，想要替張行知揩拭臉面。哪里曉得，等到他一抬頭，嘴角上沾染的都是血漬。

    “張老師！”晚晴望著張行知的眼眸，他眼仁中的光芒已然黯淡下去，那了無生趣的面色更是顯露搖搖欲墜之態(tài)。

    張行知避開晚晴的手，自個掙扎著坐起身來，深吸了口氣。他從枕頭底下掏出一把鑰匙，鄭重地交予晚晴：“這是我住家的鑰匙，你們該是曉得的。等我哪一日要是人不在了，煩請你們?nèi)ノ視康墓褡由先∫患谏南蛔印＠镱^的東西，全都交給你和懷儒處置了。”

    “只有……那本書，煩請你轉(zhuǎn)寄給克洛伊。再請你轉(zhuǎn)告她，西高峰旁的豹子，始終沒有被其他動物所吞食，只不過是風(fēng)干凍僵了。它還是它，從來都沒有變化過……”

    這些話說完，似乎已經(jīng)透支了張行知身上的氣力。他劇烈地咳嗽著，咳到整個人都蜷縮成一只蝦的模樣。

    “我去叫醫(yī)生過來。”晚晴忙起身想要去按床頭的緊急呼喚鈴。

    張行知勉強抬起頭來，朝著晚晴擺了擺手：“不用了……”

    隨后他又重新平躺了下去，眼珠子在眼眸底下打了幾轉(zhuǎn)，漸漸又恢復(fù)了平靜。

    元月以后，張行知幾乎已經(jīng)不太能開口說話了。晚晴與懷儒商量以后，決定在病房陪張行知跨年。

    他們特意準(zhǔn)備了幾樣小菜，又帶了兩瓶溫過的黃酒到病房。張行知已經(jīng)不大可能咀嚼食物了，但他也樂意看到晚晴與懷儒在這里一道慶祝新年。嘴里雖然吃不到，可是情緒上卻是有人陪伴著的，因而光是看上一眼，張行知也覺得心里頭很是適意。

    晚晴與懷儒聊天說著閑話，時不時還跟張行知重復(fù)一遍，張行知都是瞇著眼睛聽著，嘴角也揚著笑意。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他好像沉睡過去了，即時晚晴也沒太在意，畢竟病痛折磨身子疲憊，張行知嗜睡也是常態(tài)了。

    等到了夜里十一點多的時候，懷儒突然問了晚晴一句：“張老師怎么今天沒有清過嗓子？”

    晚晴心下一頓，張行知即便是在睡夢中，也時常會有清嗓子的哼唧聲，今天晚上倒是確實有些安靜的過頭了。

    她心下大叫不好，忙走到床邊仔細看了看張行知的面色：“懷儒，該不會不是出事了吧？”

    懷儒伸手探了探張行知的鼻息，又看了眼一旁的心電檢測儀：“可能就是睡過去了，沒事的，咱們晚上盯緊些就是了。”

    夫婦兩人面床而坐，相互依偎著，各自心下都是百般滋味轉(zhuǎn)圜著。凌晨兩三點的光景，屏幕上的曲線閃灼著光亮，一陣?yán)滹L(fēng)從窗戶的細縫里透了進來，吹得人頭皮直發(fā)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