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兄弟
在外人看來,雨時是一無是處,甚至是極為糟糕的一個人。在他已經腐朽了的生活里,也想要找人抱怨一下時運不濟。 狐朋狗友都是酒rou朋友,插科打諢吃吃喝喝不成問題。可是一旦說起畫,說起理想和各種技藝,所有人都會下意識地避開。市場經濟下的思維特點,讓這些不懂畫的人都認為,只要不賺錢的,就一定就不是什么好藝術。 姚芊芊不斷地介入到雨時的生活里,可是他們之間卻是相差甚遠。盡管她不斷地強調,她是因為愛情才來到了雨時身邊。但是兩個人是不是真的合適,又或者是激昂的旋律下是不是一片死水,這點就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了。 有時候,雨時會羨慕大哥懷儒,羨慕他獨立又自由的精神世界,更羨慕他與大嫂晚晴兩人琴瑟和諧的生活。他們可以有說不完的話,即便是時間倉促,也總能找到那個讓他們共鳴的點。 實在是憋悶壞了,懷儒上門的時候,雨時也會懷抱雙臂,在陽臺上與懷儒抱怨著種種不滿和感慨。懷儒其實對藝術不算精通,只是略懂一些皮毛罷了。 但他聽著弟弟說著繪畫的重重思考,甚至看到他拿出自己的畫作與市面上的大師畫作對比,憑著直覺他還是要承認,雨時確實是有繪畫天賦的。比起那些不知所以然的大師畫作,雨時的畫里還保留了單純的造型、瑰麗的色彩,還有拙樸的線條。 其實憑著基本功,他也完全可以不出門,只在家里幫人描摹名畫來賺一些快錢的。據說,前些時候,有深圳的畫商找到雨時,請他描摹一些迭戈·里維拉的作品,好出口到歐美去賣些好價錢。 里維拉的畫是很有個人特色的,帶著濃郁的立體主義的原始風格。因而就算是仿畫,也需要在形象刻畫、色彩配置,還有空間處理方面有超高的技巧。 可是雨時不屑,更不愿意去畫仿畫。即便他已經窮得叮當響了,可是這些錢對他而言無疑都是燙手的,他嚷嚷著,寧可餓死也不能出賣自己的理想。 雨時有自己的追求,雖然懷儒也不懂他的畫風究竟算哪一種,但他明白兄弟倆有時候有一點是共通的——但凡認準了的事情,就很難再回頭。 或許因為是家里最小的孩子,雨時從小就受到了父親和自己的庇護,因而他現在的性格和生活方式,某種程度上不能不說也有家庭環境的因素在。 他活得荒誕毫無建樹,但是他不斤斤計較,也不會受到任何的約束,也是因此,他筆下的人物和景致才能有一份難得的稚子之氣。 模仿孩童的氣息去創作并不少見,但要真正保留有孩童的稚嫩目光和敏銳的觸覺,卻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做到的。這也是為什么,每年美院畢業的各種畫派和技術流的學生都很多,可是真正能出圈的卻少之又少。 懷儒不得不承認,雨時的優點就是沒有染上這城市里的浮躁與喧嘩。他原本曾經想過,托朋友為雨時在藝術加工廠里找一份畫瓷器,或者雕刻的工作。但是聽完雨時的自我剖析,他又不忍心再去提起。 不愿意跟著潮流走,也不愿意跟任何的主流畫風去聚攏,那就沒有人會去關注他的畫,更沒有人愿意去捧他的場。不屈就、不迎合,不被人牽著鼻子走,或許只有死了以后才能出名有錢呢?雨時偶爾也會這樣與懷儒自嘲幾句。 拋開所有的雜碎,光這一點,懷儒是由衷地欣賞雨時的。一個人要不隨波逐流,守住自我的理想和追求,這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都21世紀了,信息如此發達,哪里還需要一個畫家用一生,甚至死去才能等到一個合理的認可?是金子總是會發光的,堅持住吧。”懷儒拍著雨時的肩膀,笑著給他打了打氣。 雨時詫異地回身望著懷儒,他原本以為自己傾訴了這些,最終得到的可能是一通奚落或者要他面對現實的忠告。沒想到,兜兜轉轉,最后愿意去理解他的人竟然還是身邊最親的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