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同理心
楊修德聽完以后,只覺得有些羞愧,又有些心里過意不去。他還沒有完全喪失理智,他曉得施懷儒這是拿話激他,想要他自己清醒一點。 可是另一方面,他亦有自己的自尊,他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被申大踢出局的事實。 他仰面望著病房的天花板,思忖半晌,方才開口道:“這些日子,聽了這么多的話,就數你說的最讓我覺得無可辯駁。是了,我是一千個、一萬個不甘心,更是覺得不服氣。我好歹也算是國外正兒八經拿的學位,又不是什么野雞大學出來的,怎么就被評判的這么一文不值呢?” “我越想就越是覺得生氣,更是覺得無可奈何。我覺得我改變不了已成的事實,就想著不如死了來的痛快。可我死了,那就真是告訴別人,我楊修德就活該這么個結局了。我老婆、孩子,家里長輩,都還得背上懦夫家人的流言。我要走了,是解脫了,可是他們要被我坑慘了……” “我是被憤怒沖昏了頭,稀里糊涂就選擇了離家出走。潛意識里,我就想要去逃避,想要離開。但是我并沒有認認真真去想過,這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結束,反而是我自己把自己扼殺在死胡同里了。” 懷儒扶著楊修德的背,替他調整了下靠枕的高度,低聲道:“我把你放在系里主頁上的cv,給相識的幾個院校系里或者院里看過了。剛好有幾家都缺人,都想著招海歸呢,他們說你條件合適。我就想讓你知道,就算離開了申大,你并不是沒有落腳處的。將來要是去了別的學校,發展的好了,去哪兒不成呀?你說我這話說的有道理么?” 楊修德想了想,不由得闔上了眼睛:“那也得沒病才好啊,如今我這個人都成了累贅……” “所以,你就聽醫生的建議,該手術的手術,該治療的治療。人凡事不能總往絕處想,轉機總是在不經意間的。至少你要給自己希望,也得給別人留點希望。”懷儒說道。 有些話要是不說出來,或許楊修德還很難鼓起勇氣去面對這一切。話說透了,他便再也沒有逃避的理由,只能自己選擇重新站起來。 楊修德的眼眸略微顫了顫,眼眶漸漸濡濕了大半,可他的唇角卻又揚起,似是而非地笑了起來。他在笑自己經歷的荒誕,也在笑歲月和生活將他折磨地太狠了一些。 當他再次生澀地撐開眼皮的時候,一聲不響地凝視著眼前這個男人。他在背后中傷過這個新來的同事,說過許多不好的話;他也曾添油加醋將他說的面目可憎、唯利是圖,仿若他是一個欺壓弱者的人。 一切的一切,不過都是出于楊修德自己心底的嫉妒罷了…… 更戲劇性的是,空間從學校轉移到醫院,最后在他身邊將他叫醒的人,卻偏偏也是施懷儒。 “施懷儒,我從沒想到過你原來是這樣一個怪人。像我現在這么棘手的情況,換做我是你的話,肯定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理會為妙。我們不過就是相識不久,交情很淺的同事罷了,何必吃力不討好呢?你就是學校里呆太久了,呆傻了……”楊修德說著,重重地吸了吸鼻子。他直接側過身去,用手臂掩蓋住自己的臉。 “我也曾經迷茫,甚至也有想放棄的時候。學術路上的孤獨,又有誰能懂呢?也就只有經歷過的人,才明白那種感受吧。”懷儒安靜地回答說。 楊修德注視著懷儒的神色,他的目光漸漸多了一份欽佩和高遠。他隱隱約約地明白了,為何施懷儒能走到今天這樣的位置——除了本身的學術能力和科研水平以外,他還有一份最普通卻又最真誠的同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