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

    荒原c區(qū)顧虞救了沈星降的那個集裝箱附近已經(jīng)變了樣子。

    詭異的群居巨型蚰蜒群落并沒有出現(xiàn)。

    而散落在集裝箱周圍的尸體，無論是蚰蜒的還是人類的、亦或者是異族的，都消失了——大約是被附近棲息的異種當(dāng)作了食物。

    集裝箱和倒塌的卡車頭上所有的零件，能拆的都被拆卸拿走。

    如今只剩下卡車的骨架還有癟了一半的集裝箱主體還孤零零地在道路一側(cè)倒塌著，一些碎片散落周圍。

    “有什么記憶恢復(fù)嗎？”顧虞問沈星降。

    沈星降茫然地?fù)u頭。

    顧虞在車身上找到了一個油漆畫下來的猩紅標(biāo)記。

    g區(qū)配送。

    ……g區(qū)。

    “車從哪里來？”顧虞問。

    趴在她肩膀上的伏龍連忙拍著翅膀指向集裝箱附近那個舊世界廢墟。

    “從那邊過來的。”伏龍道，“我一路追過來，最早發(fā)車的地方是在白骨荒林。”

    “白骨荒林就是荒原g區(qū)？”顧虞問伏龍。

    “是的，我尊貴的殿下。”伏龍諂媚的回答，“白骨荒林是我們稱呼的方式。而以荒原地區(qū)來命名的，只有人類。”

    顧虞如今再次探查此處，之前因?yàn)樯蛐墙祵λ┘泳裣涤绊懚雎缘囊恍┘?xì)節(jié)終于浮現(xiàn)。

    ——一輛運(yùn)送人類寵物的卡車為什么會經(jīng)過荒原c區(qū)？

    它不會平白無故地出現(xiàn)。

    任何事情都有前因后果。

    上一次，顧虞遠(yuǎn)遠(yuǎn)地繞過了這個龐大的舊世界廢墟。

    這樣數(shù)百年都沉寂的巨大廢墟不知道存在什么樣的危險。

    看來這一次必須得進(jìn)去一趟了。

    “走吧。”她說。

    沈星降站在原地沒有動，顧虞回頭。

    他正有些擔(dān)憂看她。

    “大人……要不、要不咱們別去了吧。”他說，“我覺得現(xiàn)在這樣很好，真的很好了。”

    顧虞安靜了一會兒。

    “我在廢棄電廠的時候找到了一張五年前的s級通緝令，雖然不能確定，但是十有八九是你。而你肚子里所謂的種子，正在慢慢復(fù)蘇，吞噬著它可以獲得的一切異能。”

    沈星降渾身一顫。

    “我不記得了。”他輕聲說，勉強(qiáng)笑著看她，“一個被懸賞的s級通緝犯，在叛逃真理基金會后，進(jìn)入了高度異化區(qū)，五年時間行蹤成謎，接著偷竊了破碎神器，失去全部記憶出現(xiàn)在了荒原c區(qū)一輛即將駛?cè)肴祟愵I(lǐng)地的卡車之內(nèi)。湊巧的是車子出事故了，更湊巧的是遇見了您。這樣一連串的巧合……連我都不太自信，自己到底是誰。到底要對您做什么。”

    他哀求：“顧虞，咱們不往前走了。也不調(diào)查了。好不好。”

    “即使那里有著關(guān)于你過去的一些線索，你也不想去？”

    “我、我就算什么也不記得。能跟顧虞這樣子生活，也很好。”沈星降說，“我總覺得……那里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發(fā)生……比起真相，我只想好好地跟著你。一直跟著您。”

    “過去的經(jīng)驗(yàn)告訴我，一旦你沾染上麻煩了，無論怎么逃避，麻煩都會找上門。與其等著什么時候未知的麻煩突然到訪，不如主動面對。”顧虞說，“更何況，我感覺我們現(xiàn)在不得不去。”

    她的話斬釘截鐵地堅(jiān)定。

    無形之中給予了沈星降勇氣。

    他深呼吸了一下，平復(fù)了自己那種逃避的沖動。

    一切都鎮(zhèn)定下來。

    他知道顧虞的話是對的，他們恐怕不得不去。

    “走嗎？”顧虞背起包問他。

    沈星降點(diǎn)了點(diǎn)頭。

    *

    舊世界廢墟應(yīng)該曾經(jīng)是一個中大型城市，雖然有歲月的沖刷，依舊可以看出它宏偉的輪廓隱匿在茂盛的灌木之中。

    兩人一龍走了一會兒。

    顧虞問他：“如果你本來的計(jì)劃其實(shí)是要?dú)⑽夷兀俊?/br>
    “不可能。”沈星降毫不猶豫地堅(jiān)定回答。

    “就算我失去了過往的記憶。可是我知道，絕不可能。”

    在沈星降看不到的地方，顧虞微微勾起嘴角。

    “記住你現(xiàn)在說的話。”她說。

    *

    這座城市距離集裝箱位置不算遠(yuǎn)，最多不到五公里。

    很快他們在森林中找到了那座城市最外層的標(biāo)志建筑物——一個不起眼的水泥底座。

    這里應(yīng)該曾經(jīng)有一塊兒牌子，標(biāo)志著踏入這里后，就進(jìn)入了這個城市的市區(qū)。

    “走吧。”顧虞說。

    沈星降嗯了一聲，跟在顧虞的身后進(jìn)入了城市的范圍。

    可是顧虞明明在他前面進(jìn)去，就在他踏過邊界的那一瞬間，周圍場景巨變，眼前再沒有什么叢林，更沒有顧虞的背影。

    沈星降瞬間就知道自己被拉入了某個極高的精神系覺醒者的領(lǐng)域——他潛意識的就知道這一點(diǎn)。

    面前出現(xiàn)眾多穿著米白色長袍的少年，而自己也正是他們中的一員。

    他們雙手合十，虔誠念誦——

    信真理的必將獲得寧靜。不信的人祈愿其墮落瘋狂。

    他們一邊念誦，一邊緩緩向著面前高聳入云的高塔移動。象牙白的頂部常年有一盞不會熄滅的火焰，照耀著整個首都地區(qū)。

    無論是白天、黑夜、疾風(fēng)、亦或咒語，它都一直燃燒著。

    這是真理之神盜來的明火，是真理思維閃耀的亮光。

    所以這座高塔，被稱作——燈塔。

    所有圣祈者，都是來自騎士團(tuán)的少年，他們自愿進(jìn)入這座燈塔。為真理奉獻(xiàn)自己的所有青春歲月，祈禱和思考人類的未來。

    每一個進(jìn)入燈塔的少年，都大聲禱告。

    “永不出塔！”

    “永不出塔！”

    “永不出塔！”

    沈星降走到了塔下，塔底沒有大門，只有一層乳白色的波紋，就像是水一般地蕩漾，他站在那里。

    真理基金會的干員對他：“孩子，說出你的誓言，入塔得到真相吧。”

    沈星降緊緊抿著嘴，一言不發(fā)。

    “孩子，說出你的誓言吧，你將獲得這個世界的真相。”干員循循善誘。

    沈星降后退一步。

    “孩子……”

    不，不是這樣。

    他不是在什么首都地區(qū)。

    他在荒野上，他眼前的身影是顧虞。

    他的腦子里有什么東西，尖銳地痛了起來，像是要破土而出。從被他塵封的記憶中鉆出來。

    炸裂開。

    沈星降捂著頭，急促喘息，艱難地開口：“閉嘴吧……什么奉獻(xiàn)，什么真相！”

    干員笑著看他。

    “所有的一切都是謊言。”他痛苦的說，腦子里在嗡嗡的亂響，“入塔的那些人，不過是在等待著進(jìn)入熔爐，□□一瞬間燒毀，剩下的精神系異能燃燒成為燈塔的光。影響所有人的潛意識！”

    穿著寬大長袍的干員笑著看他。

    冷汗順著沈星降的兩鬢緩緩垂落，他的眼里充滿了水霧，然而就在這種撕裂般的痛苦中，他依舊掙扎著看向眼前這個異常讓人熟悉的幻影。

    “會長。”他開口說。

    干員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穿著深色長袍，頭戴兜帽的男子——真理基金會現(xiàn)任會長。

    “這么容易就想起來了。”他輕輕說，“看來你給自己施加的精神暗示并不算特別強(qiáng)。”

    “所以還是被您發(fā)現(xiàn)了。”沈星降說，“就算您還在首都地區(qū)，依舊可以設(shè)下如此強(qiáng)大的精神陷阱，直接把我拉入您的精神力世界。”

    他的面容在兜帽下看不清楚。

    菲薄的嘴唇旁掛著一絲微笑。

    “我派了人來接你。這一次乖乖的回來，別再鬧了。”他和藹的說，仿佛在與一個調(diào)皮逃家的孩子說話。

    “你是我最寵愛的孩子。我真的很想念你在我身邊的日子。”他笑吟吟地說，“我知道你為了離家出走拼盡全力。”

    “你走的時候，一言不發(fā)。可真?zhèn)业男摹！睍L嘆氣，“可是我得知你偷來了破碎之主的神器。孩子，我可以原諒你的無禮。只要你乖乖回來，帶著那件神器。你就還是真理最愛的孩子。你依舊可以進(jìn)燈塔。好不好？”

    沈星降緩緩按住自己的腹腔。

    “不。”他堅(jiān)定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