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普魯士敦，還是黃飛鴻，亦或是陳沐，也實(shí)在是被魏姑芷的兇殘血腥給嚇了一跳。

    直到此時(shí)她拿出這黑色蟲粉來，化為一團(tuán)團(tuán)小蟲子，陳沐和黃飛鴻才感覺到了一些靠譜。

    雖說巫蠱之道古來有之，但畢竟玄之又玄，世人又夸張謠傳，蒙上了神秘的色彩。

    無論對陳沐還是黃飛鴻，相信這都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體驗(yàn)。

    “這些……蠱蟲到底是怎么來的？”黃飛鴻是個(gè)極具鉆研精神的人，尤其在各種稀罕藥物的研究上，更是不遺余力。

    他的大力丸等丹丸，傳播極廣，造福世人，甚至有人認(rèn)為，即便過了幾十上百年，他的丹丸藥散仍舊不會過時(shí)，仍舊會繼續(xù)造福百姓。

    聽得黃飛鴻的疑問，魏姑芷也呵呵冷笑道“狐貍尾巴到底是露出來了吧？”

    適才黃飛鴻表示要留下，魏姑芷就有這種疑慮，如今黃飛鴻提問，她自是這般回應(yīng)。

    然而這藥粉化蟲，死物變活物，實(shí)在太過神奇，黃飛鴻的好奇之心又如何能按捺得住？

    不過黃飛鴻也不好多說，畢竟是蠱蟲，這東西傳女不傳男，而且從不外傳，別人不跟你講仔細(xì)，也無可厚非。

    不過魏姑芷卻沒有隱瞞，朝黃飛鴻道“說與你聽其實(shí)也無妨，橫豎你們也不懂配養(yǎng)之法。”

    “這叫血rou蠱，中蠱之后，體內(nèi)生蟲，吸食血髓，啃噬骨rou，也不消三天，便能啃得剩下一張人皮！”

    陳沐和黃飛鴻相視一眼，也看得出對方的驚愕，誰能想到這小小的蟲子，竟如此的惡毒！

    “這小蟲子這般厲害，又如何能用來治療斷指？”黃飛鴻雖然驚愕，但到底是對醫(yī)治之法好奇到了極致，既然留下來，萬萬是不能錯過這機(jī)會的。

    魏姑芷摸了摸那搗藥罐，仿佛罐子里頭不是蟲子，而是兒子一般，眼中滿是疼溺，看著也有些變態(tài)。

    她朝黃飛鴻解釋道“這血rou蠱若在山里，只能用金蠶之類的蟲子來培育，若是嶺南其他地方，也能找到原料，只是仙姑我住在海邊，不好找蟲，只能找了另外一種蟲子來代替。”

    “這蟲子相信你們也見過，就是灘涂上的石灰蟲。”

    “石灰蟲？這又跟接骨有甚么干系？”陳沐自是知道這種蟲子，只是如何都想不通這其中的關(guān)聯(lián)。

    這石灰蟲是一種類似蚯蚓的長蟲，但比蚯蚓要軟，要更長，也更大，生長速度極其快，主要是寄附在礁石、港口、船體之上，看著很是惡心人。

    黃飛鴻也是想不通，自語道“這石灰蟲連貝殼都能吃，船底都能吃穿個(gè)洞來，確實(shí)是個(gè)厲害的東西，只是跟治療卻不沾邊啊……”

    魏姑芷失望地?fù)u了搖頭“你們可見過這石灰蟲拉的屎？”

    口口聲聲自稱仙姑，開口又是拉屎這等粗俗言語，也讓人有些哭笑不得，不過陳沐和黃飛鴻不是附庸風(fēng)雅的人，大家都是市井俗人，也就不覺突兀了。

    黃飛鴻見多識廣，當(dāng)即回答道“這石灰蟲吃的是貝殼等物，排出來的乃是石灰，甚至死后也會變成石灰管……”

    魏姑芷點(diǎn)頭道“你倒是清楚，那我再問你，吃貝殼拉石灰，若吃骨頭，拉出來的又是什么？”

    魏姑芷此言一出，陳沐和黃飛鴻都雙眸一亮，總算是找到其中關(guān)聯(lián)了！

    這蠱蟲是用石灰蟲煉制而成的，應(yīng)該擁有著石灰蟲的功能，若果真如魏姑芷所言，吃下去的是骨頭，拉出來的應(yīng)該就是細(xì)膩的骨糜，說不定還真能黏合斷骨！

    雖然心中充滿了驚愕和震撼，但不得不承認(rèn)，這魏姑芷果真是心思縝密。

    旁人只知道用這血rou蠱來害人，對于血rou蠱拉甚么屎，根本就不在意。

    但她卻能夠另辟蹊徑，利用血rou蠱和石灰蟲的特性，將一無是處的廢物，變成接駁斷骨的寶貝！

    可因?yàn)槊靼琢诉@個(gè)原理，陳沐和黃飛鴻就更加糾結(jié)了。

    原因無他，魏姑芷說過，若讓這血rou蠱吃骨頭，便能排出骨糜，用來接駁斷指和催生骨垢。

    但必須有一個(gè)前提，那就是讓它啃噬骨頭！

    那么，魏姑芷將狗仔七帶到這里來，意圖也就很明顯了！

    狗仔七雖然是個(gè)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是個(gè)至死都不知悔改的十足惡人，但這樣的死法，實(shí)在太不人道了！

    “不如……不如殺了他吧……”陳沐不是隨便喊打喊殺的人，但在他看來，與其讓狗仔七活著受罪，不如給他一個(gè)痛快，畢竟蟲子啃噬骨頭，那可不是能忍受的痛苦。

    狗仔七也將三人的對話聽在了耳中，一想到會被這種蠱蟲啃噬到只剩下一張人皮，此時(shí)哪里顧得斷指之痛，當(dāng)即朝陳沐跪求道“是是是！我罪該萬死，快殺了我，快殺了我！”

    然而魏姑芷卻朝陳沐道“你想殺他也可以，但我這蠱蟲不吃死人，吃死人的是化尸蠱，而不是血rou蠱，血rou蠱只吃新鮮血rou。”

    “再說了，血rou蠱排出來的骨糜必須是鮮活的，才能接駁斷指，即便它肯吃死人骨rou，排出來的也只能是骨渣，甚至是石灰。”

    聽得此言，陳沐頓時(shí)沉默了。

    狗仔七朝哭求陳沐道“陳沐，我求你，讓我死個(gè)痛快吧，我會把劉袖的藏身之處告訴你，我甚么都告訴你，我只求痛快一死！”

    雖然狗仔七是個(gè)壞到流毒膿的人，死不足惜，但折磨人卻又是另一回事，陳沐到底有些于心不忍。

    正當(dāng)此時(shí)，魏姑芷在一旁冷笑道“就為了你的假仁假義，為了這個(gè)十惡不赦的狗賊，讓紅蓮圣母斷去五指，你讓她下半輩子如何過日子？”

    “我老實(shí)跟你說，圣母沒有在日光下生活過哪怕一天，以往都是咱們這些孤老婆子在照料，今番讓她跟著你，其實(shí)是想讓她見識見識這世間的險(xiǎn)惡。”

    “唉……誰能想到，你果真讓她見到了險(xiǎn)惡，險(xiǎn)惡到要?dú)ニ奈逯福　?/br>
    “雖然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但事實(shí)擺在眼前，圣母的手指斷了，但你卻半根毛兒都沒掉，眼下也是治傷要緊，待得圣母的手指救回來，老身絕不會饒過你！”

    陳沐自是知道這個(gè)道理，只是他沒想到，紅蓮小心翼翼地跟著他，原來竟是因?yàn)樗龔奈丛诘孛嫔仙钸^！

    很難想象，在沒有陳沐的時(shí)間里，她一個(gè)人是如何度過了！

    一想到自己認(rèn)為紅蓮孤傲冷艷，時(shí)常與她爭斗，陳沐心中就更是難受了。

    更何況，紅蓮是為了救他陳沐，才會被狗仔七割去了五指，若沒有紅蓮，他被狗仔七抓去，漫說割手指，被抽筋扒皮的就是他陳沐了！

    陳沐終于是動搖了，朝魏姑芷問道“最后一個(gè)問題，她為什么要在這個(gè)時(shí)候離開我？”

    魏姑芷冷哼一聲道“這就要問你了！”

    “我？”陳沐也是一頭霧水。

    魏姑芷氣惱道“我等在廣州城站穩(wěn)了腳根，便打算接她過去，橫豎有姊妹們照料，圣母也就不必在你這處受委屈，再者，堂堂紅蓮圣母，又豈能與你這等凡夫俗子共處……”

    “只是圣母卻拒絕了，雖然沒有說出原因，但姊妹們都知道，都是因?yàn)槟氵@混蛋小賊！”

    “如今倒好，咱們都放下了這個(gè)念頭，圣母卻突然要我等姊妹過來接她，若不是你傷了她的心，她又豈會離開，你到底做過什么，不問你自己，反倒來問我？”

    魏姑芷越說越氣憤，陳沐也就不敢再惹她，看了看仍舊跪著的狗仔七，再看了看黃飛鴻，陳沐終究是轉(zhuǎn)身離開了。

    “師兄，你不跟我一塊兒出去么？”

    黃飛鴻搖了搖頭道“不，我要留在這里，我想看看，蠱蟲到底是怎么回事……”

    陳沐知道勸不了黃飛鴻，也就只好一個(gè)人出去了。

    這才走到門口，狗仔七就已經(jīng)開口道“陳沐！你別走！我告訴你劉將軍的藏身之處，你給我個(gè)痛快，你別走啊！”

    陳沐扭頭，但見得魏姑芷已經(jīng)將狗仔七拖了過去，開始堵他的嘴，狗仔七拼命發(fā)聲，最終還是被壓制了下來。

    她抬起頭來，朝陳沐道“你放心，一會兒保證讓他什么都吐出來！”

    陳沐走到門外去，關(guān)上了門，抽出煙桿子來，借著燈籠的火，點(diǎn)起了煙。

    普魯士敦已經(jīng)吐完，臉色都蠟黃了。

    “這女人是惡魔，是惡魔！”

    陳沐也是苦笑“你若留在里頭，才知道甚么是真真的惡魔……”

    一想起那些惡心的蟲子會啃噬狗仔七的骨頭，排泄出新鮮的骨糜，用來接駁修補(bǔ)紅蓮的斷指，陳沐的心頭就一陣陣發(fā)寒。

    也難怪魏姑芷等人能夠這么快就安身立命，即便在暗無天日的墓xue之中，她們?nèi)耘f能夠茍活這么多年，即便到了陽光底下，這樣的人也是很難被生活打敗的了。

    見得陳沐不言不語，普魯士敦也在一旁問道“那惡魔真的有辦法？”

    身為醫(yī)士，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這老魔女果真能夠做到，那可是足以驚世駭俗的新技術(shù)，拯救成千上萬的人，尤其是戰(zhàn)場上的傷員，必將掀起一場醫(yī)學(xué)的革命！

    面對普魯士敦的問題，陳沐也不知該如何回答，他自是希望能夠成功，只是到底能不能成，他也不敢說，只能朝普魯士敦回答道。

    “但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