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退意
圣旨一下,林和安就跟著林淵進了書房:“皇帝真會如此輕易就放過咱們家?” “自然不會?!?/br> “哦,爹你不怕?”林和安找了張椅子坐下,把玩了手中劍穗半晌,才抬頭問他爹。 他娘這一出可著實把他嚇得不輕,到現在還心慌得很。也是這一次,他才深切知曉,日日陪著他的娘親有朝一日會離他遠去。 “把門關上。” 林和安起身,把書房的門掩上。 “怕?有什么好怕的,三五年之內他顧不上收拾林家?!绷譁Y把字練完,拿起端詳了片刻,才扔進火盆里。 “您的意思是?”林和安歪著腦袋,有些猶豫。 “邊疆戰事又起,石亨欲起兵造反,他那視若珍寶的公主又叫人弄大了肚子。你說,他可還顧得上林家?”林淵嘴角翹起,看著他這瞪大眼睛的二兒。 林和安咽了咽口水,像受驚的兔子往外瞧了瞧才道:“在太后的孝期叫人弄大了肚子?” 林淵哼笑了一聲:“這有什么,一劑滑胎藥就能解決的事,麻煩的是這里頭牽扯出來的舊事?!?/br> 等那千里驛報傳來,內憂外患的皇帝如何焦頭爛額就是他的事了。 到了今時今日的境地,誰也別想隨意宰割林家。他不信,他傾盡半生之力只求一個安穩富貴還求不來! “爹……”林和安后知后覺看著他爹,突然喃喃道:“這許多事不會都是出自您的手筆吧……” 林淵沒有理會兒子,只垂頭專心在宣紙上潑墨,這世上太多事無需事必躬親就能達到想要的效果,端看這幕后之人如何把控時局罷了。 倘眼睛只盯在腳背上,便是藏得再深做得再多又如何?他這二兒,有父母擋在身前,心思終究還是淺了些。 林和安靠近桌子,隨即瞧得那蒼勁有力的字幾眼,嘴里輕道:“所以,您既想要牢牢占住皇商的位子還想咱們家不受天家掣肘。而且,皇帝身邊無甚可用之人,我與大哥也可借以在朝堂穩住腳跟?!?/br> 林淵揮毫的手未停,直至最后一字寫完,他才輕點了下頭,淡然道:“也不盡然,在京城住了十余年,我想帶你娘出去走走?!?/br> 良久,林和安才抬起頭,不可置信道:“爹你是不是一早就算好退路了?說不得皇帝此舉也是您……” 吃驚之際,書房門被猛地推開,紅光滿面的汪先生踩著風火輪一般抱著懷慕跑進來:“阿淵,林淵,此子,此子絕非凡童!” 作為一名骨灰級別的老太傅,最開心的莫過于遇到天資聰穎的學生了。 林和安瞧著兀自吐口水泡泡玩得開心的幼弟,實在難把他同那一肚子心思的長兄歸類到一處去。 汪先生卻手舞足蹈地一手朝林淵比劃:“這么厚的一本《大學》,這小子半日就讀完了!老夫隨意挑了一段讓他背,你猜怎么著,一字不差!一字不差啊!” 汪先生激動了,話都說不清晰的黃口小兒,竟能通讀《大學》!天資通透至此,再加以造化,如方仲永一般五歲能詩簡直易如反掌?。?/br> 因此,沖動之下的汪先生做出了一個讓他捶胸頓足乃至后悔終生的決定:“林淵,這孩子交給我吧?我給你帶!” 林淵接過林懷慕打量片刻,才搖頭拒絕:“先生年事已高,教導幼子難免傷神傷身,還是算了吧。” 遛鳥下棋的日子多舒坦,做甚要帶奶娃娃呀,林淵想不通。 汪先生吹胡子瞪眼:“我說交給我就交給我,多嘴多舌作甚?你們爺三個加上小彎彎哪個不是我教的,到懷慕怎么就帶不得啦,就這么定了!以后懷慕住我院里,溫婉要不愿,盡管讓她來尋我!” 林淵還能說什么,只能嘆口氣朝汪先生道:“那麻煩先生了?!?/br> 又低頭在和慕小額頭上親了親,得來小湯圓一枚牙不見眼的笑。 “你好好聽先生的話,待哥哥空了就去瞧你,給你帶糖葫蘆吃。”林和安湊到林和慕跟前,拉住他的小手笑得幸災樂禍。 對于汪先生出奇嚴厲和一歲半的林和慕曾經因貪吃,叫糖葫蘆核卡住嗓子眼差點嗝屁從此談糖葫蘆色變這兩件事,整個林家大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被幸災樂禍的湯圓恍然不覺,只笑瞇瞇牽住他二哥的手,笑得純真無邪。 等到汪先生興沖沖抱了湯圓走,被笑容晃暈的林和安才突覺手心濕熱瘙癢。 后知后覺攤開一看,只見一條相貌丑陋形體壯碩的毛毛蟲正被捏扁了黑綠的身體半死不活躺在其中,不時在滿手黃綠的汁液里聳動一二。 “嘔……”天可憐見,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元寶獨怕似糖寶這等蠕動肥碩的玩意兒。 那純真無邪的笑容瞬間在林和安內心鍍上了一層濃烈的黑霧。自此,林家的雞飛狗跳,人仰馬翻,已初顯端倪。 溫婉是在日落時分醒過來的,彼時她正躺在寬敞舒適的馬車里,而捧著書本的林淵正坐在她身旁一路無語。 過得一會兒,待他發覺她睜了眼給她喂得兩口溫水后,她才抬頭紅著眼道:“你不怪我?” 林淵將那書頁又翻過一張,才淡道:“怪你作甚?” “怪我自作主張,不肯給你去信,恐會弄巧成拙給整個林家拖進去?!?/br> “會嗎?”林淵低頭瞧她慘白的臉片刻:“你不是什么事都算得清清楚楚,就算我沒趕回來,你不也能用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好法子拒了天家的這門婚事?!?/br> 溫婉卻從他口里聽出了薄怒,不敢再開口,只得咬著唇可憐兮兮瞧他。 她也不知道,墨云留下可解百毒的解毒丸會有損傷身體的副作用啊! 看著她楚楚可憐的模樣,林淵長吁了一口氣,緊了緊被她握住的手。 溫婉以為他還要再說什么,但等了許久也沒等來他話。這當口,她實在不知如何辯解才好,只得伸出雙手抱住了他腰,將頭枕在了他腿間輕聲問:“咱們去哪兒?。俊?/br> 林淵索性放了書,好整以暇道:“不知,大江南北走到哪便是哪?!?/br> 搜狗閱讀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