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落定
殊不知再精明的溫婉拿著她給的地契站在林府門前時,也傻了眼。“林府”二字是簡單的潑墨行楷,卻代表著她在京城的家。地契上注明此屋上天三丈,入地三丈均歸林溫氏所有。也就是說,這宅子,里里外外,完完全全歸她溫婉所有。 她顧不上后頭牽馬的林淵,興沖沖拿著鑰匙打開院門。霎時間整個院落盡收眼底,卻是古香古色,清幽別致,倒與后世供人參觀的園林有一二分相像。 入門便是曲折游廊,階下石子漫成甬路,兩側是四季假山映著潺潺流水。甬路盡頭有三間房舍,一明兩暗。她快步走進正屋,見里頭是合著地步格局打就的椅案,還有兩幅煙雨字畫。 里間書房內還有一道小門,出去則是后院,有大株梅花兼著芭蕉,也有葡萄藤架,直讓溫婉喜歡得不行。 林淵拎著包袱跟在她身后進來也愣了愣,倒沒說什么。婉娘與那錢氏的交易打算,她并未瞞他,早一五一十詳盡跟他說了。既知道別無他法,他也只如婉娘一般,坦然受了再想辦法還回去撇清關系。 說到底,還是得他再聰明些,再強大些,能護得住她,護得住兒女,她才能真正過得幾日清靜自在日子。 既有了家,林淵便讓溫婉留在這里瞧瞧有什么要歸整置辦的,自己則駕了馬車去接京郊的兒女和老先生。 溫婉倒沒真在家收拾灑掃,而是換了身男裝去了逛了窯子。白日里青樓關張,姑娘們還歇著,因此溫婉倒不擔心撞上些不該撞見的。 就算撞見也無事,她給自己全身上下都纏了厚厚的棉布直腫了幾圈,臉也掐腫抓了兩把鍋底灰抹成了碳。至于五官,往丑了造,也是不難的。 因此,瀟湘閣里的mama打著呵欠被龜公叫起,說有人找她談生意時,看到的就是這么個又矮又胖又娘氣的黑炭。許是經久沒有樂事,她忍不住撲哧笑了出來,卻一絲風塵味也無“好meimei,你這是將mama這里當狼窩了么?” 溫婉咧咧嘴,露出一口白牙“頭一遭,慎重些好。大冬日的,jiejie拿著扇子扇風不冷么?” 那鴇母一滯,將扇子交給一旁的龜公“隨我來吧。” 直進了二樓一間風雅客房,溫婉才敢拿眼睛四處瞟了瞟,卻是像極茶樓酒肆,風雅得很。 保姆間她神色,到頗有些欣賞,這姑娘膽大心細算是合了她的眼緣,她揮手讓龜公端來幾盤點心并一壺茶水才慢悠悠道“你也算誤打誤撞進了我的茶樓,別處卻是不要再去了,這里頭的水不是你一個外鄉的小姑娘能淌的。” 不然管她作何打扮,先迷暈關上兩天,待查清了背景,便是花樓里新進的姑娘。 溫婉一驚,忙朝她福了福,溫聲道謝。她也不想來,只是,那燙手的三千兩得花出去。家里的開銷也需要銀子,且刻不容緩。京城這個寸土寸金的地方,連白饅頭都比別處貴上三文。 “jiejie瞧瞧這個。”溫婉從懷里掏出一物遞給她,卻是幾十張紙,頭一張上書風月寶鑒。 那鴇母不過隨意翻了翻,便直了身,眼底盡是亮光“好東西!我仔細瞧瞧,你先嘗嘗我這的茶點。” 溫婉不動,她不敢嘗。 足翻了一盞茶的功夫她才將這一沓《風月寶鑒》的手繪稿紙收進懷里“開個價吧,我全要了。” 溫婉一笑,又從袖里掏出一張,卻是那《風月寶鑒》的后續“給jiejie的是上冊,下冊若是jiejie誠心買賣,明日我便給您送來。” 這是談價了,鴇母倒也未小看她,只伸手沖她比了個“二”字。 溫婉搖頭,投入產出比來看,價格低了。而且,她一點都不二,她是資深會計師兼財務部經理,腦子活得很,算賬賊牛逼。 鴇母見她搖頭,有些拿不準地又比個“三”字。 溫婉猶豫,這是她的心理價位。但,不試試,怎么知道能不能賣出更高價呢?于是,她相當淡定地又搖了搖頭。 那鴇母一曬,不愿再加價,作勢將懷里紙張交給她。溫婉笑著接過,痛快利落的走人。打價格心理戰,小jiejie在商場廝殺時從沒輸過。 那鴇母只得出言攔她“行吧,怕了你,再給你加六十兩,多一個銅子兒都不要了。只一點,你可不能再賣別處。否則,我可是會去你家中做客的。” 溫婉也不想多逛幾處窯子,自然痛快成交。又拉著她嘀嘀咕咕談起了另一樁買賣,直到日上三竿,溫婉才步伐輕快地回了家。 好在,林淵還沒回。她還能來得及脫掉馬甲,先斬后奏。 草草煮了碗面吃了,溫婉收拾完家里,又將新買的被褥烘曬在院里,溫婉才樂顛顛關了房門去藏銀子。 三百六十兩,擱鄉下李子村那會兒是筆巨資,足夠一家子吃喝不愁,擱城里,尤其又是這天子腳下的京城,便只能算富余,遠遠談不上吃喝不愁。唉,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藏完銀子,天色也黑了,一家子也趕著馬車回了。林宅的燈火亮堂起來,嘰嘰喳喳的人聲鼎沸起來,家便又像了家。只要兒女繞膝,何處又不是家呢? 這日一早,林淵帶著一家子去街頭吃早點,順便采買家什。溫婉坐在車里,聽著車外醇厚質樸的京片子,不由笑了起來,這北京城官話倒仍如后世一般卷著舌頭說得極快,也仍是雄渾響亮的很。 吃早飯時,林彎彎坐在她娘手里喝豆汁兒,見她二哥又人來瘋和她大哥比武斗狠爭起了食,不由拿了擱在一邊的筷子顫顫巍巍扔過去“再沒規沒矩欺負老大,揍你!” 元寶冷不防被筷子砸中腦袋,回頭見是日日給他當馬騎的親meimei,也只能摸著腦袋認慫。不然,跟meimei計較,他爹能揍得他屁股開花。 “二哥沒欺負他!鬧著玩兒呢。你別揍哥,二哥喂你吃rou包。”他顛顛挨著meimei坐過去,也不管她掙扎,兀自嘟著嘴在她臉上蓋章蓋得歡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