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春生不可置信的說道:“這二色絲綢尤為貴重,每一匹就要二十五兩白銀,現有二十匹在店里,公子真要全數買下來?” 男客點了點頭,后頭的小廝便從懷中數出五張銀票,每一張俱是一百兩。 春生不敢自己定奪,忙將在染坊里忙碌的周守禮叫了出來。 周守禮細細查驗過后,發現銀票貨真價實,是大魁省城中信譽最好的金氏錢莊所出具的銀票,只要拿著銀票到錢莊,立刻便可兌換現銀。 青玉綢緞莊第一天開門便迎來了這么大的生意,眾人喜不自禁,男客的目光一轉,卻是停留在了林紙鳶的身上。 由于是在綢緞莊謀事,林紙鳶和春香都穿著絲綢所制的衣物。 此時林紙鳶身穿霞色窄腰繡萬字花綢衫,大紅撒金綢裙,佳人著華服,明艷之色盡顯,她平日里穿得素凈,今日難得鮮艷,更襯得膚色欺霜勝雪,飄飄然猶似夢里仙娥。 所幸綢緞莊里多是女客,便是有男客,也有春生他們接待,店里有周晏清的名頭罩著,自然不會有人對林紙鳶有不端之舉。 男客的眼光一放即收,說道:“可以送貨上門,對吧?” 周守禮笑道:“不錯,客人只需留下住址,我派兩個伙計給你送去。” 男客青玉折扇一點,指著林紙鳶說道:“我要她送!” 坐在一旁的季明燁抬起頭來,從男客眼中辨出一絲驚艷,心中頓時生出一股無名之火。 季明燁站起來,身子一側,將林紙鳶攔了個結實,說道:“她一個婦道人家,怕是沒有力氣押送這樣多的絲綢,我來給你送。” 男客瞥了一眼季明燁,臉上露出一股嫌惡之色:“我話說得還不夠清楚么?我要她送,有你什么事?” 林紙鳶聽了這話,登時站不住了,她從季明燁身后走了出來,對著男客福了一福,說道:“我力氣微小,恐怕拿不穩公子的絲綢,跌落在地上難免有損壞,他是我的夫君,還請公子見諒,讓他代我去送吧。” 男客冷笑著走上前來,說道:“要是我一定要你來為我送貨呢?” 林紙鳶柳眉輕皺,這男客哪里是來買東西的,分明就是趁新店開張來挑事的,說不定,還是白縣令派他來的。 想到這里,林紙鳶不卑不亢的說道:“那就請公子到別的店里去看看吧,我這里的絲綢恐怕不合公子的心意。” 男客大感意外,沒想到林紙鳶肯把這么大的一單生意給拒了,他帶著些許欣賞點了點頭,嘴上依舊不依不饒:“原來這青玉綢緞莊的待客之道就是如此,我今日算是見識到了。” 周守禮早早的察覺到了不對,先派了一個小學徒去叫周晏清。眼下他看店里的形勢劍拔弩張,便打算先將染坊里的伙計叫出來鎮鎮場子,別讓林紙鳶吃了虧。 店內眾人正僵持著,就見店門外周晏清急匆匆的趕了過來。 周晏清一見男客,脫口而出:“陸之逸,竟然是你?” 陸之逸轉頭看向周晏清,那副倨傲神色消減了一些,拱手向周晏清行禮。 周晏清剛才已在小學徒那里將事情聽了個大概,此時忙還過禮去,然后對周守禮說道:“這是我在府學里的同案,陸之逸,他是大魁太守的獨子。” 大魁太守的獨子? 此言一出,店內的客人看周晏清的神情立馬發生了變化,往日在家郁郁不得志的周家哥兒,如今來往的竟然是這等高官的子弟,這絕對是要出人頭地的前兆啊。 周晏清又將周守禮,林紙鳶,季明燁等人介紹給了陸之逸,說道:“陸兄早和我說過,今日要來松陽縣游玩,我便在家中等待,不想陸兄先來了店里”。 陸之逸笑著對周守禮行禮:“小子姓陸名羽字之逸,周伯父叫我陸羽便好,之前聽說松陽縣是絲綢大縣,本想買些綢緞回去送給母親盡孝,卻不知這是周伯父的店,有所冒犯,還望周伯父不要見怪。” 經過剛才一事,周守禮認定陸之逸就是個貪圖美色的紈绔公子,他連丈夫在身邊的婦人都敢調戲,絕不是什么好人,此時便轉過身去,不受陸之逸的禮:“不敢,陸公子客氣了。” 陸之逸又對林紙鳶道歉道:“不知嫂子是周兄的表妹,剛才失禮了。” 林紙鳶雖不曾經過什么事,看人卻準,陸之逸嘴上說著道歉,臉上卻無半點歉意,而且剛才周晏清向陸之逸介紹家人時,陸之逸并不驚訝,顯然是早就知道這里是周家的鋪子,故意來找茬的。 眼看陸之逸并沒有向季明燁道歉的意思,林紙鳶反將季明燁護在一邊,說道:“既然這是場誤會,那就由染坊的伙計為陸公子送絲綢吧。” 陸之逸剛要點頭,季明燁主動站了出來,笑道:“剛才不是說好了么,還是由我來為陸公子送貨吧。” 陸之逸眉頭一挑,笑道:“這樣甚好。” 林紙鳶忙去拉扯季明燁衣袖,輕聲說道:“我看這陸公子不像好人,剛剛他對你出言譏諷又態度傲慢,你不避開些,反倒去主動攬這宗差事干什么?” 季明燁低頭一笑:“你擔心我?” 林紙鳶點了點頭:“人家來頭大,你不要去惹他。” 季明燁輕輕撥開林紙鳶的手,笑道:“我就是要去看看,他的來頭到底有多大。” *** 青玉綢緞莊初次開莊,有些東西準備得不齊全,所以此時怎么把這些絲綢送過去便成了問題。 二十匹絲綢加上內芯,差不多有四百來斤重,周守禮找遍了整個綢緞莊,發現只有染坊里運送染料布匹的小獨輪車,看上去可以用一用, 周守禮為難的將獨輪車推了出來,說道:“這車小,要不分兩次送吧?” 季明燁搖了搖頭,他吩咐伙計將絲綢用尋常布匹包好,又尋了一根極粗的麻繩,將絲綢團團捆住,只一用力,居然就這么生生的將絲綢背到了背上。 林紙鳶怕季明燁被絲綢壓壞,忙走上前幫忙去扶,季明燁尚且能微笑著對她搖頭,似乎是并沒有盡全力一般。 季明燁將布包往上挪了挪,背得更穩當些,便對陸之逸說道:“陸公子,走吧。” 陸之逸看著季明燁毫無費力便將絲綢背了起來,眼中閃過一抹驚訝之色,他折扇一揮,上了在門口等待的轎子,吩咐轎夫向前走去。 林紙鳶看季明燁腳步平緩,下盤很穩,放了一半的心。 她走回店里,向周晏清問道:“表哥,陸之逸是怎樣一個人啊?” 周晏清笑道:“他是府學里極有名的刺頭,常在學堂上說一些驚人之語,把夫子氣得發怔,聽說為了這事他在家里沒少挨打,只是不改,還是那么任性妄為。 但話又說回來,他為人還算是正派,府學里有些學生看中他的家世,便趕著上去巴結,都被他罵了回來,可見是個心里明白的。” 林紙鳶有些驚訝:“這倒是看不出來,我見他神情和穿衣打扮,倒像是女兒堆里混出來的。” 周晏清大笑道:“表妹好眼力,他這人怪就怪在這遭事上。” 林紙鳶好奇問道:“這是怎么說?” 周晏清生性靦腆,說起來卻有些不好意思:“陸之逸在男女之事上卻是有些出格,還沒成親,屋子里倒是先放了好幾個姑娘,他平日里也懶得出門和人結交,只在屋子里和那些丫鬟玩耍。” 林紙鳶聽得臉一紅,不敢再問,倒是林九云湊過臉來,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這樣說來,這位陸公子肯定是秦樓楚館的常客咯。” 林紙鳶又羞又氣,一巴掌打了過去:“你小孩子家家,胡亂說些什么東西?” 林九云連忙捂頭:“戲文上都是這么說的,誒喲,長姐你下手輕些。” 林九云挨了一巴掌,腳底抹油溜得飛快,林紙鳶和周晏清被他那樣兒逗得笑出了聲,倒是緩解了一下說這種秘辛的尷尬。 周晏清笑道:“也是奇怪,他自己這樣胡天胡地,別人便以為他是色中子弟,要和他談風弄月,去些絲竹場所。他反倒將那起人說了一頓,不許人家亂說女兒之事,那樣兒倒比學里的夫子還正經。 他雖在家里胡鬧,倒也不見他在外頭風流,聽說他對家里的丫鬟也是極其維護的,這在富家公子里也算是難得的了” 林紙鳶笑道:“這性情倒是奇怪,既然他懶得與旁人結交,表哥又是怎么和他結交上的呢?” 周晏清皺了皺眉頭,說道:“我也不知道,還是他主動來兜攬我的,衣食俱和我在一處,也不因我是寒門子弟就看清我,對我有十分的尊重。” 林紙鳶心頭直犯疑惑,府學不比縣學,里面的人才比比皆是,就算周晏清有才學,也不會在府學里快速冒頭。 剛才聽周晏清描繪陸之逸性情,林紙鳶覺得他和周晏清并不是一路人,周晏清有什么特別之處,肯讓傲慢的陸之逸主動來結交呢? 想到剛才陸之逸對季明燁那隱隱約約的惡意,林紙鳶心頭老是不安定,她看店內并沒有多少顧客,便將手頭上的事交給春香,照著陸之逸剛才去的方向,一路追尋而去。 ※※※※※※※※※※※※※※※※※※※※ 感謝在2020-12-20 11:50:57~2020-12-21 11:38:0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鍋包魚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