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那一場是半夜的戲，白天戲份的演員早就走了，下戲的就只剩耿夜和萬松，這會兒大的換衣間里倒是空蕩蕩的，讓耿夜享受了一回VIP待遇。

    把水杯放到臨時搭的臺子上，耿夜轉(zhuǎn)過身剛想要脫下長衫，側(cè)面的鏡子正好映出了他的樣子。耿夜頓了頓，停下了動作。

    他看著鏡子，慢慢轉(zhuǎn)過身，直到鏡子里映出完整的樣子，他的眼睛閃了閃，怔怔地看著鏡子里一身長衫的白衣男子。

    忽然間動了。

    輕抬廣袖，負手于背后，男子微微抬起頭，狹長的眼眸一瞬間注滿了銳氣，銳利而高傲，仿佛臨寒而立，重云之上睥睨眾生，無可匹敵的氣勢一瞬間四散開來。

    “我不殺你。我要你成為簡秋水最大的弱點，要橫刀閣還有你沈三少爺永遠記得曾栽在我手上……‘血紅’二字，將會成為江湖上最響亮的殺手名號！”

    話音落，男子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又是一番情態(tài)，仿佛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甚至有眼淚從眼角滑落下來，身體都在微微地顫抖。

    “該流的淚、該有的脆弱，早已經(jīng)在遇到你之后一并耗盡，為什么還要如此待我？”無法停止的淚水、空洞的凝視著前方的眼睛，深深的無助和絕望涌上來，幾乎扯斷人的心弦。

    男子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著，盡管極力壓抑，仍然止不住肩膀地抖動，那是已經(jīng)無法抑制的痛苦。

    整個換衣間空蕩蕩地，只剩下男人低沉悲戚的聲音帶出的余音，在空曠的房間里回蕩。

    直到換衣間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有人進來了。

    耿夜默默垂下眼，原本深蘊有神的一雙眼睛立刻黯淡下來，如同失了光澤的珍珠，無神而乏味，連身上的光彩也一并消失一空，似乎剛剛鏡子里的男人只是幻象。

    “耿哥，你換好衣服了沒，導演說還有場戲得補幾個鏡頭，你換好了快出來吧?！逼瑘鲋碓陂T口喊了一聲。

    “知道了。”耿夜扯了扯身上的長衫，反正待會兒還要換回來，他干脆直接出了更衣室。

    阿康見著他原樣出來，不禁憋了口氣，幾步走上來，給他扣好衣服。

    “補拍的是萬松的鏡頭，你把衣服換好再出來啊，著涼了怎么辦？”

    “反正他待會兒也會找我對戲，算了?！?/br>
    “他就是大牌，明明只有他一個人的鏡頭偏要你去受凍?！卑⒖狄仓溃嗽谖蓍芟虏坏貌坏皖^，也深諳娛樂圈捧高踩低的規(guī)矩，他平日里很會做人，只在耿夜面前忍不住抱怨，耿夜也常常包容，因此更得阿康的心，一心想看著他大紅。

    耿夜默不作聲地跟著阿康到了片場，萬松正被幾個人圍在中間，又是整理衣服，又是打理頭發(fā)，還有端水杯捧熱水袋的，簡直像伺候皇帝了，導演和一甘工作人員也只得在一邊看著。

    誰叫人家大牌？誰叫人家有背景呢？

    阿康悄悄翻了個白眼，低聲道：“不就是有薛總做靠山么，拽個屁啊。”

    耿夜連忙扯了扯他的袖子，這種話在人多嘴雜的片場可不能亂講，萬一傳了出去又是是非。

    阿康了然地點點頭，心里卻止不住又罵了兩句，賣屁股的家伙，還有更難聽的他還沒說呢。平日里老是欺負人，總有一天遭報應。

    耿夜坐在一邊的冷板凳上，萬松那邊也終于打理好了。他微微仰著下巴走到場中央，導演立刻示意周圍做好準備。

    一切準備就緒，隨著一聲“A”，萬松的臉也沉了下來，看著紗簾之后，他低聲道：“我不殺你。我要你成為簡秋水最大的弱點，要橫刀閣還有你沈三少爺永遠記得曾栽在我手上……‘血紅’二字，將會成為江湖上最響亮的殺手名號！”

    導演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

    一旁的副導湊過頭低聲和他耳語了幾句，導演搖了搖頭。

    “Cut！”

    萬松被打斷顯然不大高興，卻礙于導演的面子，仍然走到他面前。

    “怎么了？”

    “感覺不太對，太沉了，你試著加一點高傲進去，還有殺氣，對，就是殺氣?！睂а菽弥_本試圖描述那種感覺。

    “殺氣？我知道了?！比f松敷衍地點點頭?！爸匦麻_始吧?！?/br>
    導演看了他一眼，還想說什么，卻被副導演撞了一下，只好閉嘴。

    不出意料，他再一次喊了Cut。

    “又怎么了？”萬松扯了扯自己的長袍帶子，像是嫌棄這東西礙手礙腳一眼，不耐煩地扯了下來。

    “還是不對?！睂а葸@下也沉不住了，脾氣隱隱有些上來。

    萬松也是個人精，自然一瞬間就感覺到了，視線轉(zhuǎn)到一直坐在場邊的某人身上，嘲諷地一笑。

    “我說哪里不對呢，因為差個對戲的人嘛，我對著一團空氣說話，哪里來的感覺，不如就讓耿夜過來跟我對一場吧?！?/br>
    導演點了點頭，阿康又憤恨地瞪了萬松一眼，果然就像耿夜說的一樣，這個萬松跟他過不去。

    “耿哥……”他擔憂地扯了扯耿夜的袖子，怕萬松這次又是借著機會整他。

    “我沒事。”耿夜默默站起身。

    在阿康看來是溫順，在其他人眼里，這幅樣子就是十足的懦弱了。

    02章

    耿夜陪著萬松演了十來遍，直到身體都僵直了，這場戲才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