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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越看面色越奇異,到最后拎著這薄薄的一本,與自己的心腹道:“這不是個民間話本么?” 什么皇上降臨之日,黑云壓城紅光滿室,異香飄散滿城花開......他當時自家的花都被凍死完了,怎么一朵都沒見它開過? 更莫說后來描寫昭寧公主上陣殺敵,渾身金光遍布,用的是織女織就的全身毫無一點縫隙的鎧甲,那耀眼的容光讓敵人連眼睛也睜不開。這公主是渾身裝飾著燈去上的戰(zhàn)場么? “老爺不知,”心腹搖頭,與他道,“就是這些神鬼之物,是百姓最信的。現(xiàn)在,這書中所言,在京城中都早已傳開了。許多百姓都嚷嚷著,說公主做官乃是天意所歸,實在是對老爺很不利啊。” “難不成天下的百姓都能被這一篇胡說八道騙過去?”蘇釗嗤笑道,“這世間讀書的種子就算是絕了,也不會被這種話語囫圇過去的,朱圣人之言,豈不比這可信許多?” 說罷,他連這本書也不愿看見了,徑直扔與心腹,揮手道:“快些拿去燒了,看見這些個烏七八糟的我便頭疼。” 心腹卻是從市井百姓一層層爬上來的,聞言欲言又止,但見蘇釗早已不耐煩閉上了雙眼,也只好將滿腹的話語按捺下去,將這個薄薄的小冊子扔進了火爐中。 火爐的火苗一下子撲起來,瞬間便將它吞沒了。 三日時間轉(zhuǎn)眼即逝。到了賭約所定那日,圣上身旁的暗衛(wèi)卻悄悄潛進京城各處的酒樓茶館中,細細聽著每個人所言。誰知還未等打探的暗衛(wèi)回來,卻已先有京城中百姓聯(lián)名上的書呈送到了御前。 那書卷是無比厚重的一大疊,惠帝展開細細看去,不由得便挑起了眉,望了臺階下淡然站著的賈瑯一眼。 “賈愛卿果真是麒麟之才,甚好,甚好。” 他朗聲笑了起來,顯然心情很是愉悅,讓一旁立著的蘇釗心都提了起來,全然不解為何圣上要這般夸獎賈瑯。 而那個芝蘭毓秀的少年只是神色淡然地行了禮,道:“多謝圣上夸獎。” 蘇釗的心內(nèi)驀地生出了些不太好的預感,他將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還未回來的暗衛(wèi)身上,迫切渴望著他們將自己勝利的消息帶回到御前。 這樣,自己便可徹底揚眉吐氣,在這個毛頭小子面前站直身來,笑著看他狼狽地從這朝中滾出去! 自己為官這么多年,如今卻三番兩次掉面子在一個毛頭小子上,若是傳出去,豈不是笑掉了大牙? 他微微瞇起眼,心中盤算著,與自己交好的官員交換了個意味深長的目光。 若是能趁此機會,將賈瑯徹底從這朝廷中趕出去...... 然而,暗衛(wèi)回來時,卻稟報惠帝,道:“世間百姓皆贊嘆陛下乃天命所歸,昭寧公主亦乃是天神派下來庇佑世人的,因此,皆愿其入朝做官,好全天命。” 蘇釗聽到此處,冷汗不由得從面上簌簌流下,先前有的不好的預感此刻全然變成了現(xiàn)實。他幾乎想要暈倒在這里,卻還是強撐著,道:“不知那萬民書是何內(nèi)容?” “是何內(nèi)容?” 賈瑯驀地嗤笑了一聲,惠帝命身旁的小太監(jiān)將這厚重的書卷拿下去與他看。上面密密麻麻,寫著無數(shù)個名字。 林黛玉、柳嫣然、賈探春...... 以及其他的,渴盼著有朝一日能親自將這腹中才華施展,而不是做枝只得依賴著男子生存的菟絲花的女子。 她們娟秀的字體填滿了這厚厚的書卷,順著那展開的紙張一路綿延下去。其中還有著將字寫得歪歪斜斜的不認字的農(nóng)婦,劉二丫,李杏花.....她們終其一生或許也只會寫出自己的名字,無法入學堂,只能過著一眼便能看到底的生活。 嫁人,生子,再為了一點生計忙忙碌碌。cao持不完的家務,夫君生氣時的打罵,或是所愛之人一朝金榜題名后的不屑一顧...... 她們注定終其一生都要被困在這狹小的一方空間里,小小的庭院,輕而易舉便將她們牢牢地鎖在了里面,連抬頭仰望都變成了一種奢望。 可正是因為這樣,心中才會有所不甘吧? 可正是因為這樣,才會不愿被cao縱著走完這一生吧? 不! 哪怕,哪怕只有一次也好,唯獨我自己的命運,不甘就這樣消耗在這沉沉黑暗之中! 雪白的宣紙上書寫了上萬個名字,上萬個或年長或年少,或身處深閨或在田野間勞作,或粉香脂濃或素面朝天的女子,皆在渴求著同一件事。 一點星星之火,終于掀起了燎原之勢。蔓延的火光幾乎灼傷了蘇釗的手,他的心頭猛地一跳,下意識收回手來。這書卷便從他手中跌落在了地上,順著地面一下子鋪展開去,斑駁的墨跡一直碰到了大殿的盡頭,才停下了蔓延的腳步。 “蘇大人,她們,也是萬民中的民,您從不能否認吧?” 蘇釗勉力抬頭看去,面如白玉的少年笑的云淡風輕,眼中卻有著灼灼的光:“哎呀,那您,可是輸了呢。” 第89章 88.87.86.85.12.31 在最開始立下那個賭約時, 蘇釗全然是抱著一種近似于看賈瑯笑話的惡意一口答應下來的。 這個乳臭未干的臭小子, 果然還是不解世事啊。 他懷著那種高高在上的優(yōu)越感, 高傲而篤定地想,這個世界上凡是個腦袋正常的人,只怕都不會同意一個女子入朝為官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