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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室便妾室,于薛蟠而言并無甚大差別。只要美人入懷,他便一切都好商量。因而興沖沖便去找了賈珍,言明各事。賈珍又為尤二姐備得了嫁妝,果真便送與了薛蟠做了小妾。 自此,薛蟠可謂是志得意滿。而他房中的香菱卻為此愈發受了冷落,一時惹惱了薛蟠便是非打即罵,更有一幫子富貴眼的下人順勢欺凌。若不是寶釵時時照看著,還不知會被人怎樣怠慢。寶釵最終實在看不過眼了,便向薛蟠把香菱討了來,放在自己身邊兒伺候著。 “與其這樣,竟不如放了她出去。”探春那一日見到了,不由勸道,“香菱也是個命苦的,眼下放出去,還能讓她另尋個活路。” 她自知自己是個閨閣女子,說這話只怕是不太合適。只是望著香菱純稚的模樣,再看看這孩子手腕上的傷痕,總覺得于心不忍。況且她與寶釵交好,這事,也只有她能說上三分話了。 寶釵的眉梢挑了挑,笑道:“三meimei這說的是什么話,快別讓人聽見了。女子原該從一而終的才是,哪能說放出去就放出去呢。” 說罷,便將此話掩過不提。 過了二日,黛玉卻下了帖子請各位姐妹往林府一敘,她原住在賈府中,寄人籬下,如何能做的了東。如今住在自己家里,又一向與昭寧公主往來甚密,自然結交了許多京城貴女。想著賈府姐妹卻不怎么出來見人的,將來終究不利,因而倒是親自做了這個東家,請了各府小姐。 這帖子一下,請的自然是探春惜春二人。只是王夫人聞聽此事,不免笑道:“如何不讓你們寶jiejie也跟著去,她是個聰明伶俐的,又與你們和睦,倒也好幫著我多照看你們一些。” 寶釵登時薄紅了臉,低著頭絞著手帕子,卻也未說什么推辭之語。 于當時的女兒家而言,最重要的事情莫過于嫁人;而如何尋得一門好親事,這里頭卻是有大學問的。若是想找個極好的夫家,先得讓那些太太們掌掌眼,有些美名在外才行。寶釵深知其中道理,自然知道如此聚會將受益良多,手帕交也是自己日后聯絡的人脈。 惜春的面色一下子就變了。她原本便是那等孤傲的性子,此刻只是冷著臉一言不發,心下卻著實不好受。 她是東府珍大爺的親妹子,論起身份,比迎探二人還高上許多,更莫說是寶釵一商戶之女。如今聽了此話,如何能不冷心?只不過怕王夫人面子上過不去,不說出口罷了。 座上的賈母卻笑了一聲,慢慢道:“老二家的,你這是怎么說,玉兒第一次做東家,請的原就是她們姐妹兩個,好端端的,又扯上寶丫頭做什么。” 第83章 82.12.28 王夫人手中的佛珠捏的更緊了些, 強笑道:“我看寶丫頭是個穩重的, 比起——” “寶丫頭雖然穩重, ”賈母不疾不徐打斷了她,沖著她微微笑了下,“到底年紀比她們幾個大了兩歲。這城中, 如寶丫頭這等早已及笄的女孩兒,大都有了人家了。玉兒那里,請的也都是些十三四歲的女孩子,就讓三丫頭和四丫頭過去就成了。” 她這話說的當真是赤裸裸,竟像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將寶釵聊以裹體的衣裳全都當眾撕開了。寶釵的面上仍撐著派穩重成熟的模樣, 只是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的rou里, 緊緊抿著唇, 一個字也不說。 王夫人的面上也很是過不去,但看老太太已經閉了眼, 一副要歇一會兒的架勢, 也不能說話, 只得轉著手上的佛珠低頭品茶。 “好了, ”賈母半日方悠悠道,“我也乏了,你們都回去吧。” 她的話音方落,寶釵便站起了身來,強笑道:“我剛想起母親找我有事,姨母,我就先回去了。” 王夫人拉著她的手,只是輕輕拍了兩下,便看著她急匆匆帶著鶯兒回了那邊住著的梨香院里。 剛一進了院門,寶釵的眼圈便猛地一下紅了,卻也不敢讓薛姨媽看見。只是推說身上不舒服,一頭歪在了床上,禁不住便落了幾點淚。 “姑娘受了這樣大的委屈,”鶯兒也不由得啜泣起來,“真是難為姑娘了,還要那樣忍著......” 寶釵哭的如同梨花帶雨海棠沾露,只是死死咬著唇,那素凈的被褥上便被浸濕了一大片。半晌后,她卻從那枕下摸出一副金項圈來,泣道:“都是這個勞什子,原本我就說了,竟不如棄了這個,另尋別個的才好。如何母親竟被迷了心竅,一門心思非要我嫁入這府里,卻被老太太這樣當著眾人的面羞辱。寶玉如今也認不清人了,究竟還有何好處,非得如此?” 她本就不喜寶玉不知上進,每日只知道于房中調脂弄粉,又或是與丫頭們廝混。更別說寶玉心心眼眼只有一個黛玉,雖然素日不親密,卻時時掛在心上,如供奉神佛般虔誠。這等,卻讓寶釵如何與之相比? 寶釵身份雖不高,好在貌若桃李、安分守時。只是這容貌對于寶玉來說早已無用,安分對他來說亦無用,她還有何優勢可言? 因此,自那日寶玉為了黛玉議親之事胡鬧之后,她便再不帶這副金鎖了。 已然無意義,柳絮輕而無根之物,須得好風借力,才能上青云。既是無風又無意,不如便如水飄零而去,倒也干凈。 她既打定了念頭,也無需再與人言,只是起身讓鶯兒又打了一盆水,細細洗了臉,又擦了脂粉,將眼角那一點紅痕遮的嚴嚴實實。這才起身,往另一間房找薛姨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