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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房中寂靜下來,幾人皆靜默不語。半晌后,柳嫣然方開了口,淡淡道:“這也算是他們自找的了,只是已與我再無一點干系。聽聽也就罷了。” 她果真并不曾將此事放于心上,之后她哥哥申請了回京述職,對那個如此辜負自己meimei的人恨到咬牙切齒,趁機對顧江云進行了打壓,將顧江云的官職也除去了。顧江云無了那般健壯的身子,也不能再領兵打仗,最后只是圣上念其過去衛國有功,給了他豐厚的獎賞,允許他卸甲歸田。 說是卸甲歸田,其實與尋常老百姓也無什么不同了。況且顧江云之后再不能有子嗣,而他偏又是兩代單傳,家中唯一的男丁,因此,顧家一脈可以說是就此斷絕。 顧老太太哭到肝腸寸斷,恨不得生啖那女子之rou。只是那二房早已燒死在那房中,她也無法,此刻方想起媳婦十幾年盡心伺候的好來。 然而錯過的已然都錯過,昨日之日不可追,再不能挽回了。 顧將軍府自此換了新主,重新裝修的愈發富麗堂皇。而顧家人,卻從京城人眼中消失了,南方一個很是偏遠的黃葉村中,卻搬來了一戶人家。 因著手中還有些錢財,顧氏母子二人過的倒也不緊巴。買了兩房下人,又買了些良田,倒也過將起來。只是顧江云膝下無子,對顧老太太而言,簡直比死更令她難受。自此日日嘆夜夜哭,哭自己當時不該張羅著將這樣一個心狠手辣的女子娶進家中做了二房,竟讓她殘害了自己這一脈;又哭顧江云拼了一十九年方有個將軍職位,眼下竟化為泡影。前途如同墜入了云里霧里,再沒有一點光亮,顧江云也一下子變得沉默寡言起來。 顧江云幾乎可以看到自己的一生。他不能有孩子,只能靜靜地等待著變成一抔黃土,也許母親會走在他前面,于是這世上只剩他孤苦伶仃的一個人,每日等待著死亡的來臨。 他開始做農活,學著自己熬藥,將那些賞賜的銀錢都好好地保管著。日日cao勞家事,之后方懂得嫣然昔日之苦。 想自己只是兩房家人幾畝田地,尚且管的如此費力;嫣然當日于府中獨撐一面,連個男丁也無,卻是如何支起這樣大一個攤子的? 每每想及,心中愈生懊悔。然而這懊悔,卻是再無什么用了。 朝堂上,顧將軍一事也掀起了不小的風浪。不少左擁右抱坐享齊人之福的大臣,經此一事都心有余悸,生怕枕邊人一個想不開,也提起刀子給自己來這么一下子。 賈瑯見此情狀,便當機立斷上了奏折。揮揮灑灑寫了上萬字,請求皇上將無子之罪從七出中去除,且允許將領帶兵打仗之時帶上妻子。 “此事實在太過荒謬,”蘇釗吹胡子瞪眼,幾乎不敢相信有人敢這般違背朱圣人之言。他蹙眉道,“陛下,這將領妻兒老小留在京中,是一直以來的規矩——若是不留在身邊,那將領萬一有了異心,豈不是......” “大人此言差矣,”賈瑯嗤笑道,“將領雖不能拖家帶戶前往邊疆,可在那處也是可以納妾的。若他已經生了異心,無論妻兒在不在京中,都絲毫攔不下他。與其如此,不如少一些如顧將軍這般的悲劇,若是宗族中有人照顧,父母尚可留在京中。若是無,再令其妻子留下照料,豈不更好?” “這個倒也罷了,”蘇釗冷聲道,“將無子之罪從七出中去除,賈大人究竟是如何想的?不順父母,無子,yin,妒,有惡疾,口多言,竊盜。這七條,條條都是自前人傳習下來之物,用了上百年,難道還能有什么錯么?” “倒也不是有何錯,”賈瑯閑閑道,“只是斗膽問大人一句,大人若是有惡疾,府上夫人應當如何?” “自然是日日夜夜侍奉,照顧本官。”蘇釗理所當然道。 “那若是府上夫人有了惡疾呢?” “自然是休妻!”蘇釗想也不想便道,“有了惡疾,連地也不能下,無法管家,還娶來作何?” 賈瑯幾乎要被這人的厚顏無恥的程度驚呆了。世上居然有如此無臉無皮之人,他也著實是長了見識,看了一眼四周,見眾多大臣竟均有贊同之色,更是心頭突突火起,恨不得上去給他們一人一拳。 “這般倒是有違仁義,”另一個文官沉吟著道,“或是在家中請醫問藥,若是好了也就罷了。若是不好,便尋兩個人伺候著住到另外的院子去,自己另娶一門來管理府中事務。” 賈瑯簡直被氣笑了,感情他們眼里,這妻子除了管家和生子便再無別的用處了!他不禁搖頭道:“你們以為自己是什么?以為這天下都該圍著你們轉才是嗎?” 正在僵持,忽聞大殿外軍情急報,說是昭寧公主帶兵破了倭寇,海船直攻對方島嶼,大獲全勝。繳獲了一大批的糧食武器及金銀財寶,已經將其中稀奇珍貴之物運上京來了。 話音剛落,坐在皇座上的皇帝瞬間便挺直了脊背,撫掌大笑道:“好,好!昭寧這般膽色,果真不愧是朕之子女,麒麟兒也!” 眾大臣的面色卻都十分奇異,雖有喜色,更多的卻是心悸擔憂。有幾個武將早已出列,道:“陛下,公主畢竟為女兒身,比不得男兒英勇善戰,立下這等功勛,只怕難以服眾啊!” “是啊,若是民間知道了,只會指責我們朝堂上的將領百無一用,反而讓一女子去領兵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