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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口中卻只是說些合宜卻聽不出含義的話:“外祖母這兩年身子欠佳, 莫說單獨(dú)給貴太妃娘娘請安,根本連宮門都少入了。” 甄貴太妃扯著嘴角笑了笑:“聽聞太子妃識文斷字,胸有丘壑,口齒伶俐,果然如此。” 黛玉就不開口了,只是立在原地露出標(biāo)準(zhǔn)的微笑臉。 橫豎今日來都來了,甄貴太妃是長輩,受兩句陰陰陽陽的話在所難免。但甄貴太妃也有所顧忌,上有太后壓著不敢逾越,下有瑞王爺將來說不得還要在辛泓承手底下過日子,自然也不會撕破臉。 頂多就是借此摸一摸黛玉的性情,以圖來日捏住錯處,也讓黛玉經(jīng)歷一番護(hù)不住下人的丟臉。 當(dāng)面絕不會把黛玉怎么樣。 果然甄貴太妃說完這句話,見黛玉毫無反應(yīng),便如夢初醒似的:“太子妃還站著呢,快坐吧。你這孩子年輕靦腆——本宮上了年紀(jì)絮絮叨叨的,你很該自己坐就是,何必一直站著呢。” 黛玉從善如流,在下首第一個座位坐下來。 見到甄貴太妃,她忽然想起了甄然。 于是接下來的半個時辰里,黛玉宛如甄然附體,笑容得體禮儀完美,卻沉默寡言,不問絕對不開口。 甄貴太妃有意冷場震懾她,于是接下來也不說話只是不停的看黛玉。 黛玉恍若不知,就坦然的坐著,甚至借著袖子的掩映,還將自己的手帕打了個梅花結(jié)打發(fā)時間。如果甄貴太妃目光盯住三秒以上,她就報以笑不露齒的微笑,有時候還點(diǎn)點(diǎn)頭。 甄貴太妃:…… 她實在等不到黛玉開口,看著地上的西洋立鐘滴滴答答走過,腹內(nèi)就不由生氣:她給太子妃下了帖子,滿宮里都長眼看著,她也不能留黛玉太久,難道就這樣干坐著? 終是自己先開了口:“本宮常日寂寞,想尋個晚輩說說話,誰知太子妃竟是個寡言慧心的脾性,跟本宮素日聽聞的不同。” 這樣明褒暗貶,黛玉全然做個聽不懂的模樣,接收明褒,放棄暗貶,笑容依著規(guī)矩擴(kuò)大了三分,情真意切道:“多謝娘娘夸獎。” 甄貴太妃眼睛微微一棱:“只是在長輩面前也這樣話少,知道的說太子妃寡言,不知道的還以為太子妃瞧不上我這位長輩,眼里沒人呢。” 黛玉就收了方才的笑容,將那三分表情換成了凝重和誠惶誠恐:“娘娘言重了。” 然后又閉上了嘴。 甄貴太妃感到了一種久違的熟悉感,只是一時想不起怎么回事。 當(dāng)日周菱點(diǎn)評過甄然的表現(xiàn):“你說她失禮吧,也沒有,旁人夸她會笑,旁人說個新鮮事她會適當(dāng)做出驚訝,但那些表情又都明明白白透著假意,而且是那種擺明了我不怕你看出來我假笑,我就是在敷衍你,你最好離我遠(yuǎn)點(diǎn)這樣的表情,真是個古怪的人!” 黛玉覺得很適合這個場合。 甄貴太妃尚且沒琢磨出,從前從哪里見過這樣“拙劣”地演技,就見掌宮太監(jiān)急匆匆走進(jìn)來,甚至顧不得黛玉在,就貼在貴太妃耳邊說了幾句話,拿了一封信出來。 黛玉垂首做渾然不知入定狀態(tài)。 只聽“哐啷”一聲,甄貴太妃驟然起身,甚至將桌上擺的一盤貢橘打翻在地,一只橘子咕嚕嚕滾到黛玉腳下。 黛玉看看腳下的橘子,又看看自己旁邊空空如也的高幾:說是請她喝茶,甄貴太妃卻是連茶也不曾讓人給她上一杯,不過也好,黛玉也不敢喝外面的東西。 甄貴太妃根本顧不上黛玉了,直接往內(nèi)室走,還是身邊的嬤嬤對黛玉歉然道:“太子妃娘娘,貴太妃有些急事,來日再請了娘娘來喝茶吧。” 順口說完,這位嬤嬤也看到了光禿禿什么茶點(diǎn)都沒有的高幾,老臉也不由漲紅了一下。 黛玉倒是恍若不見如常告退。 這位嬤嬤親自送出宮,看著黛玉窈窕的背影,心道:這位太子妃娘娘倒是個沉得住氣的人物。 出了宮門,小蘿就忍不住疑惑道:“娘娘,甄貴太妃在宮里待了幾十年,什么事能讓她大驚失色?方才話才開頭呢。” 可憐的葛主事還沒有被提起,還不曾在這場對話里擁有姓名,對話就結(jié)束了。 黛玉搖了搖頭,卻不著急:“若是大事,咱們很快也會知道的。” 果然,剛回到重華宮,王中就親自來回黛玉,說是殿下不能回來用午膳,只怕晚膳也懸了。 前朝出了大事,南安郡王和甄家打了敗仗。 具體什么情況王中也說不清,黛玉便叫他回去了,又將周眀薇剛送來的新做的薄荷糖和秋梨膏給王中裝了一荷包:“秋日天燥,晨起還聽他咳嗽來著,這些糖叫他無事含上一顆。” 王中連忙點(diǎn)頭哈腰地應(yīng)了。 小蘿便叫了個小宮女去,讓小廚房撤了那道太子要吃的炙羊rou。屋里墨染替黛玉摘了頭上的丹鳳鑲南珠顫枝金步搖:“怪不得甄貴太妃變了臉色,原來是甄家出了事。” 黛玉卻微微蹙眉,有些擔(dān)心起甄然來,她記得,甄然之父是跟南安郡王一起往浙江一帶海域與外邦打交道去了。聽說甄然也跟著去了,不知是否安全。 明正宮。 宣合帝很生氣,圍著屋子走了兩圈:“無能!愚蠢!有眼無珠!” 除辛泓承外,吏部兵部的官員都因天子發(fā)怒而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