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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下呢,鹽粒子似的撲簌簌的。”賈璉透過窗上銀紅的紗,見外面燈光和雪都被染上紅霏霏的色澤,顯得柔亮喜慶,心里也歡喜。 鳳姐兒見他高興,不免問道:“禮部的事兒都順手?瞧二爺興致不錯。” 年后賀尚書一紙公文,將賈璉禮部正六品主事的實缺落定。 “我也知道這個差事,看的誰的臉面。你放心,我定然用心去做。就算不能出彩,也不會像二老爺一般獲罪貶官,叫四殿下面上無光。” 鳳姐兒笑著舉了舉茶盞:“那我以茶代酒,給二爺道喜了。” 兒女雙全,夫妻和順,來日可盼,鳳姐兒覺得現在的日子當真是過得和和美美。 賈璉見她笑容滿面,不由調笑道:“璉二奶奶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沒出息。二房大姑娘可馬上就要做正二品的誥命夫人了,而我才是個六品芝麻小官,你就心滿意足了?” 鳳姐兒輕輕一哼:“她過了門,后面的子女就排著隊等著嫁娶,一年一個都得八年才能完事兒,有的是她要cao心的去處。我那好姑媽,口口聲聲疼女兒,這不也論斤稱了稱給賣了。” 賈璉叫人燙了一壺熱酒,再弄幾個小菜進來。 鳳姐兒見他談興頗高,就叫人把兒子抱走,繼續跟他說些家常話:“況且二房賠了整整十萬兩銀子:誰家有這個現錢?但誰又敢拔老虎的胡子,違背圣上的話。所以二太太當日很是折變了些家財,甚至動了她的嫁妝,才湊足了整十萬兩送到戶部。” “這一兩年又少了在府里當家撈油水的進項,整日坐吃山空。由不得二太太心焦,畢竟元春和寶玉兩人的婚嫁大事都未完,還有探春和賈環,這一筆筆的不都是銀子?” 賈璉喝了兩杯酒,有些不明白鳳姐兒的重點,但看她興致勃勃,就知道她肯定有話要說,于是捧場的一直問:然后呢?真的嗎? 果然鳳姐兒就愿意告訴他:“然后,然后二太太又動起薛家的主意啦!她現在想讓寶玉娶寶釵呢。” 賈璉小小打了個哈欠:“這事兒二太太不一直想著嗎?” “這次不一樣!從前薛姨媽剛住進府上,二太太有過這個意思,也拿這個吊著人家母女,后來寶玉做了伴讀,二太太的眼睛就高了,言辭含糊起來。這一拖拖了人家也有四五年了。” “這回二太太終于下定了決心,上王家去托我嬸娘做貴人和媒人,要跟薛家正式議親。” 賈璉夾了一筷子凍粉里脊絲吃了,忽然笑道:“肯定還有別的事兒,否則你不必特意拿出來說。” 鳳姐兒拍了拍手:“果然是二爺了解我——二太太好容易下定了決心,誰知道竟是薛家反了口,推辭起來。說是什么和尚算了卦,說寶釵今年不能論婚事。” 賈璉一怔:在他心里,賈寶玉跟薛寶釵的婚事,永遠是薛家上趕著榮國府。 就算現在二房從榮國府變成了賈府,可賈寶玉到底還是榮國公的嫡孫,是皇子的伴讀,論起來還是薛寶釵高攀了。 怎么這會子竟是薛家猶豫起來。 賈璉眼珠子往上算了算賬,猶豫道:“林meimei今日過十五的生辰,薛大meimei是秋日的生日,還有半年就十八了!” 本朝女子不崇尚早嫁,但十八歲不議親可就是太晚了。 鳳姐兒遺憾:“對啊,所以你說古不古怪。偏生咱們現在跟薛家也淡的很,我打聽不出什么。” 賈璉將一只粉彩小酒盅和一只珍藏的芙蓉玉瓷杯放在一起,然后伸手拿走了寶光玲瓏的玉瓷杯:“這不明擺著嗎?不選這個,只因為還有更好的。” 鳳姐兒跟賈璉相視一笑:王夫人這些年拿著薛家當備選,誰成想薛家看賈寶玉也不過如此! 此時互為備胎的主角之一薛寶釵也正眉頭緊鎖。 薛姨媽嘆氣道:“什么僧人說你今年不議親,借口到底牽強了些,要是來日宮里傳出來信兒,跟今日一對景,這親戚竟是不必做了。” 去年三月,大皇子大婚,半年后二皇子大婚,婚后一個月側妃劉氏入宮。 薛家一直在等信兒。 先是說大婚后不宜立刻納側妃,等轉過年來吧。好容易過了年,偏生皇后又一直病著,沒有個嫡母抱病,庶子納妾的規矩,所以宮里仍舊毫無動靜。 薛家左盼右盼,結果盼來了王夫人為寶玉的提親,兩兩傻眼。 寶釵也無法,她再有能為也左右不到宮里去,只能等待。而等,有時候最是煎熬的。 送走了母親后,黛玉獨自掌燈看信。 拆開信封,便見里面滾出兩枚紅艷艷的小荔枝,她才詫異了一下冬日里怎么有這樣熟透了的荔枝,拿起來一看,才發現竟是紅色玉石雕刻的。 “這兩枚荔枝是六弟的禮。”辛泓承的信上如是寫到。 大約是生活安穩下來,又有三公主這個meimei陪著一起學說話認字,六皇子比從前明白許多。 皇上皇后也不指望他讀書,所以他倒是能滿宮里逛去。 上回逛到玉石坊,便讓匠人給他做了兩個荔枝。 這玉并不通透,算不上什么上品,但雕成荔枝倒是逼真可愛,果蒂上還細心打了孔,可以用細金鏈子或者紅繩栓了帶在身上,亦或是穿起來做首飾也方便。 黛玉便用荷包將兩枚荔枝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