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沈泠將目光投在微音身上,刻意地沒去看圣冶,還在思索著要如何去回白沐,這時微音開口了。 “白沐,這就是你的目的?要我難堪,要我絕望?你就是在我那個時候萌生的惡靈,你只是我身上的一部分,到底連個人都不算。”他的聲音一貫是清潤的,他的冷靜自持引得白沐笑得更是肆意張狂。 他哈哈哈大笑著,笑得停不下來。沈泠的心發顫,她望向白沐的神情流露出了恐懼,這種恐懼的眼神白沐曾在沈泠的身上看見了無數次。 白沐捕捉到了她的眼神,突然掐住了她的脖子,“冶兒,你怎么害怕我了?” 沈泠根本沒有還手的余力,這是她代替圣冶以來,第一次被白沐這樣對待。 白沐擰著笑意,側眸瞥了眼紋絲不動的微音,更是確信了。 “呵。是我的泠兒啊……” 圣冶陡然色變,當即仇良祭出,電光火石間趁白沐沒有反應的時間,一劍斬下了白沐的手臂。 她及時抱住沈泠,沈泠咳了半日,朝著圣冶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斷臂的白沐只愣了一刻,木訥地看向墜地的手臂,汩汩流血的傷口毫無知覺一般。 “沈泠,我早就知道是你。我們在一起這么久,我每天壓著你,你的什么表情我沒見過,你裝得再像,我還是能看出來。你不是圣冶。”他歪著腦袋,說話的時候很平靜。 沈泠痛苦地搖頭,大聲叫道:“閉嘴!閉嘴!你不要再說了!”突然沈泠的視線停頓,她看到了站在殿門前的金大寶。 金大寶恰好聽到了白沐的這句話,臉色瞬時青紫。 沈泠抱著自己的頭,痛哭欲絕,金大寶想要去安慰他,卻被重覦拉住了。現在的情況,他的靠近會愈發刺激她。 白沐轉過身,看到了重覦和金大寶,終于不再笑了。 他啞聲道:“到了,都到了。” “沈泠,別哭了。”白沐走到沈泠面前,難得露出溫柔的笑意。 金大寶瞬間眼紅似火,他沖了上去,“不要碰她!” 沈泠怕極了白沐的喜怒無常,害怕白沐會傷害金大寶,抱著他的腿苦苦哀求,“別傷害他,求你。” 他們還在僵持著,圣冶眼見外面的火勢驚人,明白白沐是要把他們耗死在這里,默默遞給了重覦一個眼神,重覦立即心領神會,點點頭轉身離去。一旁的微音將一切看在眼里,他頓時心中苦澀。 何時,她最默契的人已經不是他了。 微音的眼神復雜,圣冶的眼里早就沒有他。這一點,他早就應該知道的。 他不該拿重覦試探圣冶,他不該的…… 微音很快又恢復了平日的神情,他來浮西國一個是想帶走圣冶,二是要拿回圓珠。然而現在,他都做不了了。 如果方才的一切就是白沐對他的懲罰,那么之后,白沐還要做什么?微音和白沐一起去解毒的時候,就察覺到了他不對勁。 但是具體是哪里,他說不上來。 他正思索著,突然白沐對他說:“微音,你看看,這是沈泠和金大寶。” 微音沒理解白沐的意思,等著他繼續說,白沐卻慘然一笑,“微音,你得不到圣冶的愛,所以我也得不到沈泠的愛。因為你,我恨重覦,因為你,我從一出現,就設計只為了讓圣冶和我一樣,想讓她一起墮落。我以為,那是愛。” “其實不是的。”白沐蹲下,溫柔地幫沈泠拭去臉上的淚,“我從一開始就錯了。泠兒,今日我只是想和你成親,我只是想和你成親而已。” 第79章 真相 骨節泛白的手, 被血水和淚水沾濕。 沈泠從沒有見過這樣的白沐,他似被血液浸染的白蓮,全身凝出一層的血霜, 冷冷的寒意激得她打戰。 她錯愕地想掙開他,但白沐單臂就把箍得牢牢的。 “別動, 讓我抱一會。就一會兒。” 他的嗓音低到塵埃里, 渾濁不清, 沈泠突然不敢動了。 太冷了,她體會過白沐的冷, 然而這樣的要把人凍入骨髓的冷, 她從未有過。 蔓延而來的霜已經染上了白沐的睫毛,他的睫毛顫如雪蝶,凝望著懷中的沈泠, 恨不得多看她一眼。 微音的眉心軋著一痕,他知道了。 除了外表的變化, 圣冶此時也注意到了白沐斷臂的變化,他流淌出的血液冒著絲絲縷縷的綠煙,綠煙纏繞住他的軀體, 以極快的速度侵蝕著他的肌膚。 圣冶頓悟, 原來他也中毒了。 但, 他會死嗎? 她看向外面,發現火已經熄滅,知道重覦成功阻止了火勢的蔓延, 心下松了口氣。 如果白沐會死, 他放火就是為了讓所有浮西國的百姓給他陪葬。 這個人當真是兇殘。 而兇殘的白沐還在徐徐說著,“我以前從不知道。當我同時面對你和她的時候,我才發現我對圣冶根本沒有欲.望。泠兒, 這幾日我安安靜靜地待你好,我們沒有做任何別的事情,我才發現,我最想娶的人是你。你應該知道了吧,我其實是惡靈,我連名字都沒有。寄生在那些凡人身上的惡靈最后反噬到了我的身上,呵,我做夢也沒想到,我竟會落到這般田地。” 白沐咳出殘血,隨手拭去,繼續說:“所以我想借由這個機會,娶你。但是我們還沒有行夫妻之禮,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刻,你愿意嗎?” 沈泠的指尖微顫,她抬眸對上了白沐的眼睛,他的眉眼籠著昏光,傾盡了溫柔,可眼珠內紅絲密布,似是在極力忍受痛苦,不讓自己暴走。 這雙眼睛對她來說曾是無數個日日夜夜的噩夢。她為了茍延殘喘地活著,跟著白沐干了太多的惡事,她無時無刻不想逃離他的身邊。 他說,他要在死的最后一刻,與她成婚。 白沐身上傳來的陣陣涼意,凍得沈泠淚流滿面。 “我有丈夫的。我不可能會和你成親。”沈泠神情堅決,伸手陡然推開了白沐,轉身迅速撲在金大寶的懷里。 金大寶方才一直在旁邊盯著沈泠,在白沐說出自己的心愿時,他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 如果他們成婚,那他又算什么? 沈泠在自己的懷里嗚咽,金大寶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 “呵。”白沐的手還保持著剛才懷抱的動作,他的眼珠轉了轉,突然發出輕嗤。 他緩緩站起身,神色倏冷,殘存的手指在輕捻著,像是要捏碎什么。 “這般不情愿嗎?你以為,我死了,你的丈夫能好好活著?” 沈泠當即變了臉色,“你這是什么意思?” 白沐冷笑著,他凌空凝出一把劍,這把劍身還殘留血跡,原本盈盈如月的劍光被血壓制得看不出半點的光芒。像剛從血池提出來的劍, guntang的血液竄著驚人的熱, 微音在看到劍的時候悚然一驚。 白沐歪頭看向他,“弒父的劍就在我手里,沒想到吧?當時你把它扔掉了,我卻撿了回來。” 微音的雙眸微瞇,周身的氣息凝滯,他的心情極差,看向白沐的神情已經是在看死物那般。 “別急,我只是想讓你看一場戲。”白沐擺擺手,“我只想做一件你曾經做的事情。” 他將劍丟到了沈泠的面前,“我和金大寶選一個。” 沈泠和金大寶同時怔住,沈泠張著嘴哆嗦著說不出話,金大寶質問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我和他只能活一個。兩顆心,兩條命。” 金大寶啐了一口,破口大罵,但顯然他和沈泠都沒理解白沐的意思。 圣冶突然回想起在榕樹妖內的情景,所有的心臟都在同時跳動,而金大寶和那些心臟一樣,都被包裹得嚴嚴實實,體態形狀也如同一顆鮮活的心臟! 心臟只能存在活物內……這么說…… 她的目光落在了金大寶的身上,金大寶呼吸急促,面紅耳赤,她一進來就注意到他的狀態不對,但以為是因為金大寶太胖,加上著急。 “沒聽懂嗎?”白沐惡意得笑著,活脫脫是一頭惡狼。惡狼正呲牙咧嘴露出利齒,準備咬一口咬斷獵物的脖頸。 惡狼的一句話,如同驚雷,炸的金大寶和沈泠措手不及。 “我的心早就被轉移到了金大寶的身體里,他的身體里有兩顆心,一顆是我的,一顆是他自己的。一顆在左,一顆在右。”說著,白沐拾起劍,把它塞到了沈泠的手里,“我的泠兒啊,你要用這把劍捅向你最愛的丈夫的身體里,選左邊或者右邊,選一個,看到底是誰先死。如果你不選,他就會陪我一起死,如果你選一個,金大寶或許還有活著的可能。試試吧。” “不要……不要!”沈泠甩開劍,她踉蹌著跪下去求白沐,“我就快死了,你讓我做什么都行,我和成親,我和你成親!我給你陪葬,但是你不要傷害他,我已經很對不起他了,為什么要這樣……” 沈泠跪在地上跟白沐磕頭,“求你,求你了……” 金大寶抱住了沈泠,“沒事的,沒事的。你不用選,我陪你們一起死好了。” 白沐俯視望著他們,他的手無力地垂著,看到這樣一幕感天動地的真愛,他想唾棄,但最終沒有。 他看了他們良久,才緩緩開口:“天真。沈泠啊沈泠,你方才拒絕我的時候就該想到后果的。這個游戲就是一場賭.博,但對你們的好處很多。我左右不過都是死罷了,只是帶著誰死而已。我死了,我的心在金大寶的身體里,他也會因我而死。沈泠,這是一個機會,只要你捅得是我的心,那金大寶就一定會活著,而且,你也能活下去。” “我也能活著?”沈泠又問了一遍,她突然搖搖頭,“我不可能會活下去,我早就中毒了。” “以毒攻毒,聽說過嗎?”白沐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但圣冶總覺得,他的眼里有淚花。 以毒攻毒,怪不得白沐會中毒,他早就想要自己中毒來救沈泠一命。 拖了這么久,怕是前不久才認清自己的心。 微音也覺得難以置信,他以為白沐會用更加狠毒的方式,遠沒想到他會用自己命救沈泠。 白沐感受到微音的目光,得意洋洋地看向他,“你唾棄不屑的惡靈,也會成全自己的愛人。微音,你才是世上最冷酷無情的那個人。” “你是故意的?”微音咬牙切齒著,他慢慢擠出這五個字。 “是啊。就是要你看看,我和你的區別。” 很顯然,白沐的目的達到了。 微音的臉色難看至極,他躲開了圣冶的視線,因為他曾經也干了一樣的事情。他曾要求圣冶在他和重覦之間選一個,圣冶最后選了重覦,微音一氣之下傷了重覦,圣冶為救重覦血洗長階。 “我比你聰明多了,我要把選擇交給天意。這樣更有趣。”白沐挑釁的目光刺得微音發慌。 “我還有重要的事情去做,沒空看你這些小把戲。” “哦?別急著走,我的生死可是和你息息相關,你難道不想看看后面的戲怎么演嗎?”如果微音不損失點什么,白沐怎么會放過他這樣離開。 “你就算死了也和我沒有關系。我現在才知道,你早就獨立于我之外,你有自己的心,你的生死與我已經沒有任何干系。” 白沐吊起眉,“那我死了之后,外面的百姓都會死,作為天帝的你,要坐視不管嗎?” “你!!”微音氣得怒發沖冠,但白沐說的就是事實。 他不能不管,也只有他能救這么多人。 他冷哼著揮袖離去,落荒而逃似的留下狼狽的背影。 堂堂天帝被自己的惡靈耍得團團轉,白沐毫不遮掩自己嘲笑的聲音,笑著笑著,他止住了聲音。 “快點。選左邊,還是選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