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學校里派來的，要找他的家人。可是，他的檔案上，只是填寫了一個叫孫二柱的爺爺。”

    李向前如實講述，雙眼緊盯著女人。

    “別提那個老東西。他不配做他的爺爺。”女人說這話時，語氣十分激烈，似乎在壓抑著一種情緒。

    李向前察言觀色，心里陡然生出許多的念頭，似乎整件事情沒有他想的那么簡單：“您是，孫朋的什么人？”

    “我的他的親娘。”

    “啊！”李向前怔住了。孫朋的資料上填寫的不是沒有其他親人嗎，怎么又出來個親生母親。

    “大嫂，你到底是誰啊？孫朋的資料上可是只有一個爺爺，沒有其他親人了。”

    女人的臉色有些微紅，使得原本就風吹日曬略顯粗糙的臉上平添了幾分風韻。

    “我真的是他的親媽。只不過，我后來改嫁了，所以從小沒有跟過我。但這些年，都是我供他上的學，我們整個村子里的人都知道。”

    李向前點點頭。這話他相信，應該假不了。再說她也說了，只要明天出去一打聽就清楚了，也沒必要說謊。

    “那他在檔案里為什么沒有填你的名字呢，只寫了一個孫二柱。”

    女人開始流眼淚，啜泣了一會兒，說：“他一直不肯原諒我，怪我扔下他走了。”

    李向前哦了一聲，是有些道理。

    “他是不是還有個meimei啊？”李向前又問。

    “是。”女人流著淚點了點頭。

    “她在那兒？”

    “一直在外面沒回來。”

    “做什么工作？”

    “我也不清楚。只是每過一段時間，就給我匯些錢。自打她出門，就沒有回來過。”

    李向前靜靜的看著面前的女人，心里有些悲傷。看得出來，這是一個很不容易的女人，不知道曾經經歷過什么樣的故事，讓她走到今天這樣。

    沉默，除了間歇的啜泣聲，整個房間里面就只有沉默了。

    李向前甚至有些為難了。面對這個女人，他真不知道該怎樣說出那句話，那句讓人肝腸寸斷的死訊。

    他現在都害怕她發問。當一個母親滿懷希望，問起兒女的音訊時，如果聽到的是一句生離死別，那種滋味不知道會讓人怎樣的難以承受。

    他不得不轉移話題。

    “大嫂，有沒有他們的照片啊，我想看看。”

    女人抬起頭來，兩只紅腫的眼睛眨了一眨，說：“只有小時候的了。大了以后，就沒再照過。”

    “哦，那也可以。”李向前微微一笑。

    女人擦擦眼睛，開門出去了。

    李向前倚靠在一張木質躺椅上，聽到外面傳來女人的笑聲。接著，有取笑聲傳進來。

    “孫姐，怎么還哭上了。不就是一個小青年嗎，就是活再好，也不能激動成這樣吧。哈哈哈哈！”

    李向前聽得直皺眉，嘆了口氣心想：“都說山村里面民風淳樸，村民都是老實巴腳的莊稼人。可是被這些電視電影，還有網絡傳播的，什么都會了。真要厲害起來，還真不比大城市差。”

    就聽女人沒好氣的吼了她們一句：“滾犢子，知道個屁啊！別在這兒瞎說，人家找我有事兒。”

    “有事兒在這兒說不就行了嗎，干嘛跑到屋里去，還把門關上，生怕我們看到。沒事兒，就是看到了，我們也不會給你亂說的。”

    也不知道是哪個娘們，嘴這么損，非要往女人身上安出點事兒才痛快。她剛說完，另外三個女人就一起笑起來。那個意思很明顯，女人就是避著她們，在偷偷賺外快了。

    女人知道說不過她們，干脆不答腔了。不大一會兒，抱著一個大相冊推門進來。

    女人剛進來，就從門縫里擠進一個腦袋來，瞪著一雙描著眼影的大眼睛看了他們一眼，笑道：“不至于吧，這才剛見面，就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了。”

    李向前一下忍不住笑了出來。

    大眼睛立即變得眉飛色舞，笑吟吟的說：“小弟弟，你要是缺母愛的話，還是找我吧，我比她成熟。”

    女人臉漲得通紅，轉身罵道：“滾一邊去。”

    伸手把腦袋推出去，一把把門關死，并且把鎖鎖上了。

    外面的女人生氣的敲打了幾下，見沒人理她，最后哼哼唧唧的走了。

    “你別介意啊，她們就這樣慣了。”女人紅著臉解釋了一句。

    李向前笑笑不語。

    他接過大相冊，翻看起來。一上來就是一男一女兩個孩子的照片。從百天到滿歲，都是合影。再往后，孩子大了，就開始單人照了。

    李向前看出些問題，就問：“他們是雙胞胎？”

    女人就坐在他旁邊，這時湊過身子來，看著相片一臉的憐愛，然后點點頭。

    后面有一張照片，大概是兩個孩子八九歲時照的，一邊一個，中間一個年輕女孩牽著他們的手。

    “這位是？”他指著照片中間的女孩問。

    女人臉又開始紅了，有些不好意思說：“就是我。”

    “啊！”李向前驚訝了一聲，仔細看看照片，又抬頭看了一眼女人，還真是挺像。只是照片上的女人還是一個情竇初開年紀的女孩子，臉上略顯青澀。

    “我生他們那一年，才剛十四歲。”女人解釋。

    “哦，這樣啊！”李向前恍然大悟。有些事情，確實不能用常理來解釋，都有他的原因。至于女人為什么這么年輕就結婚生子，那也不是他一個外人隨便打聽的。

    再往后，孫朋的照片就越來越少了。最后一張是他穿著一身校服，系著紅領巾的照相。估計那時候他已經懂事了，開始責怪mama了。

    李向前嘆了口氣，繼續往后翻，是一個女孩從小變大的照片。其中一張，大概是十六七歲的照相，已經煥發出青春靚麗的光彩。

    “咦，怎么看著有點面熟啊！”李向前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想起一個人來。

    “大嫂，你女兒叫什么名字？”

    “孫園園。”

    “孫園園？”李向前愣了一愣，腦袋里浮出女攝影師帶著甜蜜笑容的俏臉兒來。

    這也太巧了，只差一個姓氏。難道真的是同一個人？可是，一般人誰會把自己的姓給改了呢？這是華夏文明的血脈傳承，代表著祖宗淵源。聽說過改名字的，但改姓的真的很少見。

    “你女兒還有其他名字嗎？”

    “沒有。就這一個名字。”女人搖搖頭說，然后又身體一哆嗦，問：“怎么，你見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