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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宮鎖春意濃在線閱讀 - 第24節

第24節

    納喇輝圖皺眉:“這倒是,不過他總要回御前當差,該立身正些才是,越避著越叫人多想,讓他謹言慎行也就是了?!?/br>
    “誒,我知道了?!奔{喇費馨點頭。

    其實這些時日納喇淮駿也不是裝病,他是真病了。從宮里出來那晚,挨了鄂魯一拳頭,得知靜嘉的遭遇,好些天沒能睡著的他當時就躺下了。

    鄂魯許是覺得自己這一拳太威風,心里驕傲又過意不去,替他告了假,讓他好有功夫躲在自己的院子里,為自己的懦弱暗暗舔舐傷口。

    見著納喇費馨過來,他也沒擺出什么清高模樣,不管是納喇輝圖還是靜嘉說的都對,為人庶子的難處讓他沒有選擇,是他自己挑的路,還指著他才能好好在后院過活的生母讓他立不起牌坊。

    “阿瑪希望我什么時候去?”納喇淮駿清咳幾聲過后,溫和問道。

    納喇費馨瞧見大兒子這模樣也有些帶著惱意的心疼:“不過是個女人,你就把自己折騰成這副熊樣子,咱滿人上馬打天下,下馬治家國,不指著你做巴圖魯,好歹也不能成個娘們樣兒不是?”

    “阿瑪說的是,兒子錯了,過去是一時沒想明白,如今心里清明,已經快養好了。”納喇淮駿平靜點頭,面上還能帶著點子笑。

    納喇費馨這才滿意:“那你就多休息幾天吧,也瞧瞧兩個王爺頭把火怎么個燒法兒,橫不能莽撞過去,浪費這么好的關系。”

    納喇淮駿恭敬點頭:“多謝阿瑪,那兒子等阿瑪吩咐?!?/br>
    等送走納喇費馨,淮駿面上的笑意才變成了冷漠,向來溫潤如玉的眸子也再無以前的溫柔光澤,只幽深許多,倒是讓他有了幾分成熟穩重氣場。

    他遙遙望著紫禁城的方向,連嘆息都藏在心里再不露行藏。

    他還是心疼那個掙扎著想擺脫困境的姑娘,一想到如今她陷入宮里水深火熱,這輩子都再出不來,他心窩子就疼得仿若刀割似的。

    等等他吧,等他能爬到納喇府再無法桎梏他時,他定會不遺余力地幫她往上爬。

    他永遠都忘不了胡同口那個小仙女似的女童,更忘不了清晨后湖邊上那抹綺麗嬌柔的淺笑,淺笑上面清凌凌的眸中沒掩飾好的輕愁和盼望,是他這輩子都只能藏在心中,任誰都不能讓他拿出來分享的美好。

    被他心心念念著許是水深火熱的靜嘉,實則這會子還算是不錯,黑甜睡了一天,直到第二日朝陽舞出地平線,她才睜開眼。

    一睜眼靜嘉就愣住了,床帳子已經被換成了頭所殿時那香地色模樣的,身上蓋著鴛鴦交頸粉色暗紋錦緞面的被子,呼吸間能聞到她慣用的桂花香氣,連枕頭都軟了許多。

    “小主您醒了?”半夏聽見動靜歡喜過來,“藥已經重新熬了兩次,這會子正溫著,奴婢這就給您端過來?!?/br>
    若不是太醫說就叫小主睡著,多睡些時候比多吃藥還好,半夏早就愁得不行了。這會子見主子睜眼,眼里血絲確實少了些,她走路腳步都雀躍起來。

    靜嘉靠在沒展開的被褥上,打眼掃了掃寢殿內,并沒有添置多少東西,只是將太破舊的換了些,多了架放衣服的屏風,也是頭所殿內用慣的。

    她垂眸細細思忖,后頭想添東西,只怕就要從容妃那頭見真章兒了。

    苦著臉干掉仍然味道極叫人崩潰的藥后,好是御膳房不敢頂風兒欺負人,竟然還有蜜餞吃。

    靜嘉洗漱過后,坐在外間條山炕上,感覺后背好像都沒那么疼了,那玉蘭膏子是真見效。

    “杜若怎么樣了?”靜嘉還沒來得及用膳就問道,“我這里的藥膏子給她用上了沒?”

    “回小主,太醫說那是活血化瘀的圣品,杜若jiejie破了皮子的,不好用那個,奴婢收起來了。太醫已經給開了藥,杜若jiejie今兒個燒退下去些,也醒了會子,得知您還睡著,還急得鬧猴兒尿呢。”半夏抿唇輕笑道。

    宮里不愛說苦,眼淚這些,比死字兒忌諱少些,到底叫人不愛聽,都是拿動物來打趣兒的。

    見半夏還有心腸調侃,靜嘉便放心些,睡了這么久她實在餓得不行,便先吃了東西再去看杜若。

    又叫杜若吭吭唧唧抱著她鬧了多會子的猴兒尿不說,起碼一時間,這麗景軒倒是真正安穩下來。

    擺佛經和長生牌位的桌子和案幾都換了嶄新的,這事兒是誰都不敢耽擱的,仍是林姑姑帶人送過來的。

    這回可是任哪個都不敢再擺姿態,明知道頭回送來的是新桌子,如何變成了舊的又要換一回,甭管誰都只字不提。

    至于簽注領出去是新物件這事兒,左不過就是隨便抓個倒霉的賞幾板子的事兒。

    盡管林姑姑態度恭謹許多,可其他份例也是沒人說給換的,半夏有心思問一嘴,叫靜嘉給攔下了。

    “不著急,雪中送炭也還不到時候呢,沒瞧見外邊兒日頭大著呢?!膘o嘉慵懶笑著靠在軟枕上,繡重陽節要插茱萸的荷包。

    半夏手上活計也不錯,坐在腳踏上跟著做活,過了好一會兒,瞧見外頭沒人,她才低低問出聲兒:“可是有些時日沒見著萬歲爺了,您……就不著急?”

    靜嘉輕笑:“你這是攛掇自家小主爭寵?”

    “奴婢哪兒敢呀?!卑胂内s忙道,“奴婢就是覺得……覺得,哎呀,奴婢不敢妄議主子,可您橫不能一直在麗景軒待著,若叫人小瞧了,老早晚還要欺負咱們的?!?/br>
    “這也還不到時候呢,你也不出去打聽打聽,都知道萬歲爺因故厭棄我,這會子怎么也不可能自打龍臉翻我的牌子?!膘o嘉拍拍她腦袋,眸底待著愜意而玩味的笑,“唔……打進宮我就病著,綠頭牌做沒做好都兩說?!?/br>
    半夏頓了頓針線,安心之余也忍不住下氣,可不是怎么的,敬事房還真未必準備了小主的綠頭牌。

    主仆倆可朕是冤枉人敬事房總管了,人家中秋時候得知這位侍過寢,又聽孫起行神秘兮兮極盡猥瑣之能,透漏過這寢侍得多好,都沒出八月,那嶄新綠頭牌就擱盤子里了,只是知道萬歲爺態度,沒敢往前放而已。

    敬事房那位年紀不小的羅禮總管才是真真兒的人jingzi,雖說叫太后也敲打過,不動聲色探聽過,羅總管可是跟梁祿架膀子的契兄弟,心向著皇帝,自是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

    可他是真急啊,在那檔子事兒上,大部分男人都覺得銷魂蝕骨,偏萬歲爺消極怠工。

    先帝如何荒唐不說,乾德帝二十一的時候,皇阿哥遍地開花活蹦亂跳好些個,只是后頭大都叫耶拉氏給禍害沒了而已。

    羅禮從師父手里接過敬事房的差,已經是乾德朝后期了,就沒派上過幾次用場,這換了新君不免就更有斗志些。

    他一直以催促萬歲爺綿延皇家子嗣為己任,可七年過去,不算孝期也五年了,宮里連上公主在內都沒湊夠一巴掌,還都不怎么出息,他深深覺得對不住師父的栽培。

    就靜嘉和半夏說話的第二日傍晚時候,聽說皇帝又叫了去,羅禮苦著臉又找孫起行哭去了。

    “你小子給我句實話,你不是說萬歲爺……咳咳,龍精虎猛嗎?難不成是傷著了?”后半句羅禮背只是對著人比了口型,不敢叫人瞧見。

    孫起行無奈,摸著腚往角落里退:“諳達您過來,過來說?!?/br>
    羅禮嘴角抽了抽,這姿勢瞧著忒欠踹,因為梁祿的關系,見沒人他一巴掌蓋在孫起行腦門兒上:“趕緊著,給我說個準成的?!?/br>
    “萬歲爺肯定沒毛病?!睂O起行摸著腦門兒也不生氣,“只是吧,您也知道男人總有點……咳咳,您懂的。這越是暫時不能吃的,它越招人惦記不是?有盤兒大菜擱前面吊著,誰還想吃碗里的呢?!?/br>
    瞧見孫起行那個大逆不道的賤字兒口型,羅禮若有所思:“怎么個意思,要等那位病好了?”

    羅禮想的還更多些,這可有點不大對苗頭,可別鬧出個專寵來。

    孫起行顯然也知道羅禮在擔心什么,偷偷翻個白眼:“您老心腸塞回肚兒里去,萬歲爺幸她都擔心害了她,還能叫她成為靶子?且等等吧,估摸著該是用不了多少時候。”

    等太后和容妃那頭覺得安貴人能用了,要讓馬兒跑,自然得先喂點草的,咳咳……萬歲爺就是那上好的嚼口。

    羅禮聞言更擔心了,不能叫當了靶子,那就是鳥悄打骨子里護著?

    誒喲個娘咧,大清皇帝可是好出情種,先帝雖然不好這個,可愛道也算是愛不是?那叫一個深沉……

    萬歲爺可千萬別跟著學?。×_禮帶著滿心憂愁,將盤子掐腰間走了,因著年紀,背影頗有些蒼涼。

    第32章    ”沒吃過豬rou還沒……

    北方春秋日子都短, 冷颼颼的西北風沒過多少時日就刮進了紫禁城,待得第一場雪下來的時候,麗景軒才剛把份例里的炭火領回來。

    劉福帶著小蘇拉取炭回來, 半夏站在廊廡上, 遠遠瞧見就皺眉。

    按說進了冬,貴人份例里該有黑炭二十五斤, 紅羅炭五斤,煤炭兩筐, 這么著都不夠燒呢, 畢竟只有紅羅炭是沒有煙的, 其他都不能在屋里多燒。

    至于更好的銀絲炭那得妃位以上才有供應, 半夏從沒想過,可這領回來的份例打眼一瞧就都是黑炭, 夠不夠三十斤都不好說,煤炭也就半框,紅羅炭影子都見不著。

    “也不知這整頓內務府是整治他們還是整治咱們, 奴婢怎么瞧著膘肥體圓那幾個諳達還是原先模樣,咱們這日子倒清苦呢。”半夏掀開簾子, 等劉福將炭盆子端進來, 跟在后頭嘟囔, “前頭炭沒給夠就算了, 冬里可怎么過呀?”

    劉福嘿嘿笑:“那你可是問錯人了, 我在那幾個腌臜貨跟前, 面子還沒半夏jiejie大, 不然你去問問他們怎么養的膘?”

    杜若本來正跟靜嘉討論著時興的描花樣子,聞言忍不住撲哧笑出聲兒來。

    “不用擔心,咱家小主有的是銀子, 劉福沒面子該有門路吧?到時候買些也就是了。”杜若與靜嘉對視一眼笑道。

    她這會子想起園子里最后一天時收到的賞賜,才真心感嘆一聲,萬歲爺真是個體人意的,這時候真金白銀可比那些首飾布匹來的有用。

    半夏噎了一下,見劉福還嘿嘿笑,悄悄翻了個白眼沒說話,可心里也是又踏實下來。

    自打被分派進麗景軒,半夏和劉福都是做好了苦日子打算的,宮里那些不得寵的小答應常在私底下苦成什么樣兒,但凡是個奴才都有點子數。

    在這西配殿打掃時,他們心里也涼嗖嗖的,半新不舊那都叫好聽的,稍微日子好過點的答應宮里都比這里強。

    可沒想到這苦巴兒心腸只挺了一日,第二天小主就連作帶打將慎嬪給折騰禁足,到處都敢不再刻意欺負麗景軒,雖還是不冷不熱,到底好過不少。

    她們家小主說了,態度不冷不熱不要緊,看見銀子眼熱就夠了。半夏和劉福就麻木看著小主往外出銀子,生生將各處起碼砸出個暗地里的笑臉兒來。

    這不,杜若受了那么重的傷,只在炕上躺了大半個月就能身,雖然傷筋動骨一百天,可緩著些做些不要緊的活計是沒事兒了的。

    至于靜嘉那里,收到乾清宮送過來的rou靈芝,她特別平靜叫半夏給熬了湯,時不時還淘換點燕窩渣子回來,直將自個兒瘦削見骨的身子硬生生養出點rou來。

    別看劉福和半夏在外頭不受待見,如今卻對靜嘉真正死心塌地,別人不搭理并不打緊,誰吃上rou誰知道。

    就劉福這才十六半大的小子,前幾日剛求了半夏給他把衣裳放出一寸哩。

    等劉福出去提膳,半夏帶著云芝去廊廡上給杜若煎藥時候,杜若慢慢挪動著伸脖子往外瞧了眼,這才問——

    “小主,奴婢聽半夏說咱這兒份例一直都不全,質量也堪憂,您說……太后和容妃到底什么心思?。俊?/br>
    “急什么,清淡日子不好嗎?”靜嘉笑著反問。

    她沒說太后估計還在觀望當中,至于容妃,想起這些時日去請安時,容妃眼神的躲避,她眼神中閃過一絲玩味,這是想要立牌坊還是拈酸吃醋呢?

    不過她也不著急,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都得穩妥著些方是正道,左右她這投名狀對太后和皇上來說都能叫他們滿意,對于侍寢,靜嘉真是有些抵觸。

    她那天中了算計后,除了熱和帶著酥麻的疼,對具體的過程她是不記得的,但后頭躺的那三天實在是刻骨銘心。

    她是想著,自己要做皇上的爪牙,讓自己有用比較重要吧?對靜嘉來說,她對自己下得了狠手,可若非必要,她也不會自找罪受呀,她又不傻。

    侍寢成為別人眼中釘不說,萬一有個身孕,憑她如今的身份那就是往死路上奔,別看后宮都仿佛春風拂面似的和氣,暗地里咬人一個比一個狠。

    就還是那句話,沒必要,她想走的路跟別的妃嬪不一樣,腦子清醒些就夠了。

    杜若還是忍不住嘆氣:“可一直花銀子也不是個事兒啊,您就是銀子再多,早晚花沒了銀子,咱們就扎脖兒了?!?/br>
    靜嘉瞧她這小老太太樣子,忍不住笑出聲來:“好了好了,你這還傷著就別勞這么些神,份例的事兒我放在心上呢。等著吧,要不了多久咱們日子就好過了。”

    杜若疑惑看著主子,見靜嘉只是懶洋洋笑,她只得壓下心思。

    可她叫小主過去總報喜不報憂的性子給弄怕了,自打沖了一回在前頭,杜若就將自覺站在保護者的位子上,不免要多擔憂幾分。

    好在靜嘉所說的要不了多久倒是真沒過太久,第二日去慈寧宮給太后請安過后,靜嘉就叫太后給留下了。

    “哀家瞧著你這臉色還是有些不見好,你若缺了什么,盡管跟哀家說,可別只肚兒里咽著委屈。”太后瞧著靜嘉親熱道。

    將近兩個月的時間,她都冷眼瞧著,沒人敢往死里欺負靜嘉,可內務府整頓過后,因為端親王在,太后想要做點子什么倒是比過去還方便。

    麗景軒份例領不全,各處也沒多照顧過,靜嘉那日子過得跟沒寵的常在答應之流差不多少,連一般貴人都比不得。

    可靜嘉從沒表現過絲毫怨懟,不管是在何處,見了太后和容妃,一直如同還沒進后宮時候似的,盡心盡力伺候,永遠是個笑模樣。

    太后心里很滿意,這聰明人也有聰明人的好處,起碼她看得清自己的處境,不會多抱無用的心思。

    至于以后壓不壓的住,太后掃了眼安靜喝茶的容妃,心里嘆口氣,總歸她死前怎么也能把這個榆木疙瘩給教開了竅就是。

    靜嘉抿出吉利的笑模樣,聲音如過去般柔婉動聽:“瞧老祖宗說的,有您照料著,奴才如今的日子比起過去那可跟掉蜜罐里一樣了,昨兒個奴才的丫頭還說呢,說奴才比在安國公府時都胖些了,連膚色都養回來些,奴才高興得很?!?/br>
    其實她不只是胖了些,她還白了好些,如今要是再看不出自己調理的藥被人換了才怪,只細尋思一下就知道是皇上的手筆,若太后知道定不會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