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衛生間里里外外仔細沖刷著自己的身體，徹底收拾干凈后，他看了這個空無一人的別墅一眼，大步離開。

    上了車后，奚可青抹了一把臉，剛才還笑瞇瞇的臉頓時森冷一片。

    他拿出手機，給姜易天打了個電話。

    電話只響了一次就被接了起來，剛接起奚可青立刻聽到了電話那邊的咆哮聲：“奚可青，你可真行啊！”

    奚可青牽動嘴角，“怎么了？”

    姜易天：“你自己去找了林限？你是不是想死？！你去干嘛了？！”

    奚可青拉下反光鏡，眼角正好瞥見了自己斑駁的脖頸，頓時覺得一陣作嘔。

    他拉了拉領子將痕跡遮住，“我去干什么你應該很清楚。”

    姜易天的聲音有些顫抖：“你這完全是畫蛇添足，你以為你去獻身就會有人感謝你嗎？！你根本沒有必要做到這一步。你掌握的那些消息對他很有價值，你不用出賣身體，跟他要點錢完全可以打消他的顧慮！”

    奚可青聳聳肩，“我是為了保險。無所謂啦，在我這里，第1001個和第1000個沒什么區別，不過是數字上加一。”

    姜易天似乎已經氣急了，奚可青可以清楚地聽到他壓抑的喘息聲。

    奚可青嗤笑，“姜易天，說到底，我們只是合作關系，你好像管得太多了。”

    電話那邊沉默了很久，所有的話語終于化成一道嘆息。

    姜易天聲音有些沮喪，“最近這段時間，我經常夢到你。”

    奚可青愣住：“喂，喂，姜易天。你瘋了，你好好看清楚，我不是他，我是個贗品，你不會愛上我了吧？”

    姜易天沒有發火，依舊用平靜的語氣說著：“別自戀。我只是在想，當初是不是不應該救活你。這幾天我經常夢到他們兩個，腦海里時不時浮現出他們的托付。他說過，讓我好好照顧你們。我救活了你，可我并沒有做到好好照顧你。”

    奚可青的手微微發抖，連姜易天都覺得自己該死嗎？

    姜易天繼續說道：“我救活你，卻好像讓你陷入了更加很絕望的境地。現在的你滿腦子只有復仇，這不是他們希望看到的樣子，你也不該是這樣子的。”

    奚可青僵硬的身體稍稍放松了著。

    姜易天:“我從來不是個救死扶傷的圣母，你于我而言非親非故，我也對你毫無憐惜。當時救活你，只是為了完成他們的夙愿。你恨林限，我同樣恨他。因為這份恨意，我利用你，你也同樣利用我，我一直覺得這是無何厚非的關系。”

    奚可青壓抑著嗓子，“對啊，沒錯。”

    姜易天：“直到過年那次，我們去莊姚家里，我在你的臉上看到了這些年來唯一的笑容。曾經他和小青也是這么沖著我笑的。無憂無慮、發自內心。那時候小青才幾歲？好像也不過才十三四歲的年紀。那一刻，我突然在想，如果他們還活著，應該也就是你現在這個樣子，這個年紀。”

    奚可青痛苦地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出了那張笑臉。縱使深陷地獄，縱使遍體鱗傷，他卻從未放棄過，一直那樣笑著。

    姜易天：“也就是那一刻，我突然愣住了。我想到了長大的小青，而當我再看向你的時候，我腦海中突然在想一件事情。那就是眼前這個少年和我朝夕相處了好幾年，直到今天，我還不知道他的真名叫什么，他到底幾歲了，他的家在哪里。那時候，我想起了他們的囑托。”

    奚可青艱難地張開嘴：“你不需要知道我叫什么，也不需要知道我的過往。我是罪孽，你的確不應該救活我，你應該救的是小青。”

    “不！”姜易天果斷否定了奚可青的話：“你不是他們留給我的罪孽，我也從來沒有把你看成罪孽，你是他們拼死保下來的人。小青拼了命也要把你保下來，可見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你是我愛人孩子的愛人，是他們留給我的唯一念想。可這么多年，我因為不敢原諒當時無能的自己，一直不敢正視你的存在。”

    奚可青深吸了兩口氣，“你到底想說什么。”

    終于將埋藏在心底深處的話吐出來，姜易天心中陡然一松，說話也自然了一些，“你從小就被關在地底，來到地面之后每天想的也都是怎么復仇。這么多年，你都沒有好好看看這個世界吧？等這件事情結束之后，我帶著你，你代替他和小青，好好看看這個世界吧。”

    奚可青苦笑著搖搖頭：“不，等這件事情結束，我會自己離開的。等我們的復仇結束，我和你就徹底沒有關系了。你還做你高高在上的姜總，我會宣布退役。我們是利益的結合體，目的達到，就沒有必要在一起了。你放心，我會好好的。如果到時候你想這張臉了，給我打電話，我會隨叫隨到。”

    姜易天：“……如果這是你希望的，我尊重你的選擇。”

    姜易天停頓片刻，又繼續說道：“不過你記住，我從沒有嫌棄過你。在地下時你沒法選擇的權利，在地上時你被奇癥折磨。我幫你解決的那些桃色新聞并不僅僅只是為了維護這張臉。因為我知道，那不是你的罪孽。你的身體已經受到了折磨，不應該再在心里雪上加霜。我從來沒有因為你的亂搞厭棄過你，我之所以反感，只是因為我覺得不值。打敗敵人可以有無數種方法，而用身體可能是最快捷簡單，卻也是最不值的。”

    “你說自己不是什么好東西，要我說，你勾搭的那些人才沒一個好東西。奚可青，不用這么貶低自己，你不是。像今天，我之所以發火也是因為這樣。林限那個半只腳都快要跨進棺材里的人，憑什么擁有你？他行將朽木，身體像干裂的樹皮一樣，他不配。可你既然已經做了，那就做了。回來吧，別再在他那里待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