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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走到半路,就見之前那位mama匆匆趕來過來,小男孩也一下掙脫祝嵐行的手,抱著球沖到了mama的懷抱中——他被打了。 mama一巴掌拍在小男孩的腦袋上,拍得小男孩腦袋都向下點了點。 這樣一連拍了五六下,等小男孩都快哭了的時候,當媽的終于緩和臉色,抱起孩子,走到旁邊的店鋪,在里頭買了根冰棍,讓小男孩叼在嘴里,再向遠處走去。 他們看了全程。 想要傾吐的欲望在這一刻達到頂峰,鹿照遠下定決心,對身旁親密的人說藏在心底的話:“祝嵐行,我和你說說我家里的事情,好不好?” 第三十九章 “昨天……其實, 我在機場坐了一夜。” 距離當時也沒有多少時間,鹿照遠現在還記得清楚。 半夜的機場休息區, 沒什么人, 燈光倒是亮堂堂的,照得人眼前一片白花花。 現在的天氣已經很冷了。 夜晚的機場更冷,像是風積蓄了一整天的力量, 卯著勁兒,在晚間呼呼地刮,都刮出了嗚嗚的怪聲來。 他獨自坐著,聽著這些聲音,倒不害怕, 就是無所適從。 記憶如此鮮明,但鹿照遠說出這句話的時候, 依然覺得自己有點小題大做的軟弱, 他聲音很低,有些不好意思,還佯裝不經意地瞥了祝嵐行一眼。 “我晚上和我媽那邊鬧了點矛盾,應該是我單方面的別扭。于是等他們睡了, 背了背包,悄悄出來, 一路打車到了機場……大晚上的的士費都貴點, 還要平常的一點五倍。” 鹿照遠自嘲地說。 這是祝嵐行曾經的猜測。 但是猜測成真,還是讓他心頭油然產生了許多不悅,有種自己看好的孩子被人欺負的感覺。 他很好地克制了自己的情緒, 問鹿照遠:“你們鬧了什么矛盾?” “不是什么大事。”鹿照遠輕聲說,末了又自嘲地笑笑,“全都狗屁倒灶,沒什么大不了,但是有時候就是,我……我覺得我媽不太相信我。” 兩人正躺在祝嵐行的房間里。 房間是套房,有沙發,他們本來想在沙發上聊天,然而可能是這一趟飛行太累了,兩人見到床鋪之后,想到身體在柔軟床上舒展的愜意后,還是很默契地在浴室里簡單洗個澡后,就一起躺了上去。 開了個頭,鹿照遠凝神一會,又突兀說: “我媽對我并不差。” “我家其實一直不寬裕。”鹿照遠慢慢說,“現在還好,但是早幾年,我弟弟要做手術,要吃藥,家里捉襟見肘……你去我家看過吧?那套房子有些舊了,看著像是建了二十年以上的,對不對?但是其實,我家里是三年前才換到這個房子來的。之前我們住的地方更小些,我和弟弟住一個屋,上下床,我爸媽的床支在客廳的角落。家里很少有客人來,因為客人一進門,就會看見放在角落的床鋪,大家都有些尷尬。” “還有我上小學的時候,要交一筆不低的擇校費,我媽賣了她結婚時候的金鐲子,也給我交了;還有小時候過年,我媽不舍得買新衣服,但我和我弟弟的新衣服,她總沒有落下……” 祝嵐行雙手枕在腦后,沉默地聽著。 鹿照遠說的事情很瑣碎,一點一點,零散地分布在他成長的軌跡中。 作為一個外人,祝嵐行看得更明白一點。 鹿照遠在用他mama對他的好,抵消他mama對他的不好。 單純的愛和單純的恨都是很簡單的東西,但人既然是復雜的,由人衍生出來的愛和恨就沒有那么簡單。 如果鹿照遠再長大一些,也許他能夠想明白: 我mama固然對我很好,很愛我,但她所做的那些偏心的、不信任我的事情,同樣讓我傷了心——我要向她提出這一點,她也應該明白這一點。 但是現在,他還只有17歲。 祝嵐行側了頭,目光從涂飾著彩繪的天花板上,落在鹿照遠的面孔上。 對方的眉頭皺了起來,嘴角也抿著,他的臉上還是剛強,略帶著些玩世不恭的剛強。 也許正是這種“我能解決一切”的堅強姿態,讓人忽略了他也是一個需要關懷的孩子。 祝嵐行伸出手,在鹿照遠的眉間輕輕揉了下。 他揉開了對方皺起的眉頭,也讓鹿照遠錯愕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我是不是過于親密了? 祝嵐行內心有些反思,卻不后悔,他收回了手,對鹿照遠說:“有一句話說,一份煩惱……” “傾訴一下,就變成了半份煩惱?”對于這種毒雞湯,鹿照遠也是聽過的。 祝嵐行笑了笑:“一份煩惱,只有去解決了,才會消失。你有想過,和你mama說一說你心里的想法嗎?” 鹿照遠愣住了。 祝嵐行:“既然你mama是愛你的,那她就是可以溝通的。有些事情,總是攏著層窗戶紙,不說,大家都不明白,說了,大家才會知道。” “可是我……” “你覺得你這樣是在和你弟弟搶奪關愛?”祝嵐行問,“你覺得這樣做過于小氣?” 鹿照遠默認了。 “那你弟弟是怎么覺得的?他對你mama這樣的舉動也覺得理所當然嗎?” “他……”鹿照遠想了想,“他可能也覺得有些無奈。” “既然你們兄弟都覺得這樣不好,為什么不直接告訴你mama?”祝嵐行問,“你們覺得mama無法溝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