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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同學臉色白得不像話,一雙黑漆漆的眼睛不停地眨啊眨,白樂言覺得自己甚至看到了對方的眼睫毛,又長又密,眨一眨,仿佛可以掀起一陣風暴。 …… 冷游覺得,所謂禍事,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 別人家怎么報志愿,他不知道,可他報志愿,卻是知乎搜索的——什么專業不用跟人打交道? 動物研究? 啊……還要跟動物打交道,不行。 考古? 啊……還要跟祖先打交道,不行。 地貌勘測? 似乎可以?加入志愿列表。 化學研究? 瓶瓶罐罐各種試劑?加入志愿列表。 總之,冷游不想和任何人說話,不想和任何人有什么聯系。大家最好有各自的領地,在各自的領地安安靜靜做各自的事情! 最終,化院接納了他——接納了一個自我認知極其清晰的社恐。 “社恐,即社交恐懼癥,以過分和不合理地懼怕外界某種客觀事物或情境為主要表現,患者明知這種恐懼反應是過分的或不合理的,但仍反復出現,難以控制。恐懼發作時常常伴有明顯的焦慮和自主神經癥狀,患者極力回避導致恐懼的客觀事物或情境,或是帶著畏懼去忍受,因而影響其正常活動。”百度百科如是解釋。 從前冷游還逼迫自己出門和別人說句話之類的,把自己搞得既壓抑且抑郁,最終冷游決定,愛咋咋,他接受自己,他就是想縮在沒人的地方開開心心! 來學校的動車上,他就感受到有人盯著他,似乎還有聽到幾個人低聲耳語說他如何如何,他渾身難受,飛速把行李箱放在行李架上,戴耳塞戴眼罩裝睡一氣呵成,徒留想要搭訕的人目瞪口呆。 下車后他也沒有去找迎接新生的志愿者,而是根據導航摸上地鐵,順利踏入學校校門。 只是去報道領宿舍鑰匙的時候有點艱難,他積攢了好久的能量“刷”的一下清空了,不過好在對方看他的目光依舊正常,給他鑰匙學生卡,還告訴他宿舍樓的大概位置。 他拉著行李箱站在宿舍樓下,深吸一口氣,終于積蓄了點能量——上樓,可能會遇到新室友,要微笑,要自我介紹。 然而這一切,在遇到那人時都破功了。 一個笑得傻兮兮的陌生人,穿著大褲衩,撒著人字拖,頭發還沒干,一縷一縷滴著水,二話不說就把他的行李箱搶了過去往上沖。 冷游腦子里一片空白,嗡嗡亂叫,根本聽不清楚對方在說什么。他好不容易穩住自己,往上走了幾步,就看到對方又傻兮兮地看向自己,以及停在自己腳邊的輪子…… 這人是什么怪獸嗎? 這人有什么毛病嗎? 哦,有毛病的是自己來著。 冷游努力思考正常人這時候會說些什么,做些什么?實在想不到,就先從僵硬掉的那人手中拿過行李箱,找到自己的宿舍門。 …… “我的辛勤勞動要盡付東流水了嘛!嗚嗚嗚,我是掉進江里的可憐小蜜蜂。”白樂言一邊內心小人咬著手帕嗚嗚嗚,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對方的動靜——對方動了,對方邁開腿了,對方過來了! 白樂言愣神之際,手里的行李箱就被對方拿了過去。對方拎著斷了腿的行李箱,走進了408宿舍。 嗯? 嗯嗯? 408正是白樂言所在的宿舍。 白樂言剛想上樓,又瞥見安安靜靜躺在下面的輪子,慫兮兮地跑下樓拿了輪子又慢吞吞地往宿舍挪動。 那位新同學停在4083的門口,拿出鑰匙,插進鎖孔,一擰,非常順利的打開了門。回頭看了一眼現在大門口的白樂言,皺了皺眉不知道白樂言想干嘛。 “你好……”白樂言硬著頭皮走上前,“我是你的室友,我叫白樂言,也住在4083。” 又是寂靜無聲…… 似乎這種寂靜剛才已經出現了一次? “嗯?”白樂言疑惑不解地看著對方,第一次見面為什么這么僵?大家不應該報個姓名隨意聊幾句嗎?聊會食堂?聊會家鄉?聊會興趣愛好?什么都行啊!求說話啊……白樂言內心崩潰——等等!對方不會……不會是個啞巴吧? 這種猜測在對方沖他鞠了一躬時達到巔峰。 嚶,好可憐的小朋友,不能用言語來表示對他的友善,唯有鞠躬嗚嗚嗚……白樂言內心小人淚流滿面,一個激動,白樂言便也沖著對方鞠了一躬。 “咦?甜兒,冷游?你倆在干嘛?”住在隔壁間的舍友大哥出現在門口,“拜堂成親嗎?” 作者有話說: 第二章 蟬一蹦,四層樓 冷游在睜開眼的那一瞬間,腦子里被“不能好了”這四個大字充滿了…… 不能好了,做了一晚上的夢。 不能好了,夢里全部都是叨叨叨。 ——“你好!是新生嗎?”“知道學校怎么走嗎?”“你叫什么名字啊?”“叨叨叨,叨叨叨……” ——“是新生!”“知道路!”“叫冷游!”“你砧板成精啊一個勁兒的叨叨叨。” 可惜這種回答在夢里冷游都說不出來,在夢里,他超級狼狽地四處逃竄,拉著行李箱一路狂奔,企圖甩掉后面的砧板精。 在夢里就是這樣子,你越是不想發生什么,那件事就拼命發生往你眼前一個勁兒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