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
容氏接過安嬤嬤的袋子,倒了些在自己手上,順便開了籠子門,鸚鵡跳到她手上,嗑瓜子起勁。 容氏一把揪住它的兩條腿,抄手往它腦門上打了兩下,鸚鵡被打的站不住身,嘴里的瓜子還舍不得放。 溫水水心都揪起來,急忙推元空,元空剛起身。 那鸚鵡突然對著容氏吐了一嘴的殼,噴的她不得不放手,鸚鵡也當即飛到屋梁上,“嚇死爺了,嚇死爺了!” 邊說著邊屙屎,正落到容氏頭頂上。 安嬤嬤結巴著聲道,“夫,夫人,您的頭上……” 容氏已經氣瘋了,抄起拐杖往屋梁上敲。 鸚鵡飛到院子里的大樹上,大聲唱著先前的歌,“東墻籬笆西墻驢,中間站個老妖怪……” 容氏渾身發抖,“給我把它抓下來!” 楊老將筷子往地上一扔,“還嫌不丟臉?” 容氏哼哧著氣,過良久委屈的哭出聲,“它罵我你聽不見?它怎么會罵我?誰教的它用我說?” 楊老朝安嬤嬤看一眼,安嬤嬤忙扶著她說,“夫人我們先去更衣吧。” 容氏聞著鳥屎味不覺作嘔,匆匆隨她去換洗。 楊老嘆了口氣,朝溫水水看去,她溫順的低著頭,絲毫沒有不妥帖的地方。 元空和他說,“外祖父,鸚鵡是我在市井買回來的,學的話粗俗,并不是她在背地教的。” 楊老自然明白,那鳥見人就罵,根本不是她一個閨門姑娘好意思說出來的話。 “她老頑固了,說的話做的事只照著自己心來,她認為誰不好,那必定就不好,根本不聽勸。” 溫水水小聲說,“老夫人心不壞。” 她附和了,只是怕楊老會介意,終歸是他的夫人,受了這么大氣,他也心里不舒服。 元空淺聲說,“我調了些安神香,回頭送過來給外祖母。” 楊老點點頭,眼睛定在外頭,那只鸚鵡自己飛落到籠子里,探頭探腦的看著他們,楊老沒好氣道,“都被你氣跑了,你倒得意的很。” 鸚鵡咂咂喙,“老爺吉祥!老爺吉祥!” 楊老嘿一聲,“得了吧,我可沒瓜子給你吃。” 鸚鵡像是聽懂了他的話,縮回腦袋在架子上蕩秋千。 楊老指著它道,“這祖宗趕緊帶回去。” 元空笑嗯聲。 午膳后就將鸚鵡拎回院子,轉頭又送些安神香去西松園,容氏這一天著實難過,好歹元空還知道給她送東西,這才叫她服帖了不少,再加上楊老勸慰,那氣消掉不少,她也就真真覺著讓讓小姑娘,才能體現她大度。 —— 林遠虎重傷昏迷這事很快傳遍了大魏,鬧得人心惶惶,但明弘帝派去的徐仲屬實迅猛,很快穩住了局勢,那些突厥人被攔在邊界徘徊,根本無法踏界。 邊關暫且穩住,崔琰上奏了汴梁凌絕山金礦一事,直說是玄明告知了元空,元空派人前去勘察發現的,明弘帝龍顏大悅,直接將這份功勞歸給了元空,特特在朝堂上褒獎了他。 但元空寵辱不驚,將他的賞賜送回了宮,氣的明弘帝當著燕嬪的面大罵他蠢蛋,倒叫蕭承勛暗喜。 轉眼過三月,林遠虎被徐仲送回西京,人已然進氣少出氣多,只過四天,就徹底斷了氣。 除了溫家和蕭笙祁他們,誰都在歡喜。 就連一直低調的蕭承勛也活泛了,拉著禮部一眾官員并著幾個國子監的學生去東大街喝酒,至深夜才醉醺醺出了酒樓。 “三殿下不日就要及冠,微臣先向您喝聲喜,”那官員打著酒嗝,滿面討好。 蕭承勛手搭著侍衛肩膀,肆意道,“本,本殿還得多謝大人照拂……” 其余官員也依樣畫葫蘆跟著奉承他。 “三殿下有龍虎之資,及冠后必得陛下厚寵。” “這朝堂內外,大殿下不管事,二殿下如今也勢頹,唯有三殿下您韜光養晦,那東宮也只有您才能入主。” 蕭承勛飄飄然,閉著眼睛搖搖晃晃往橋頭走,走了一會他感覺天旋地轉,侍衛扶著他說,“殿下,這橋不穩,卑職打聽過周邊人家,都不走這邊過。” 蕭承勛揚手給了他一耳光,“這座橋本殿走了那么多次,幾時不穩了?” 侍衛只得退到一旁。 蕭承勛朝后沖那三十來個人招手,他們盡數跑到橋上,蕭承勛靠在橋頭,看著水邊倒影,贊嘆道,“如此良辰美景,如此俊俏眉目,唯有江山如畫才堪配的起我。” 他伸手撫過水面,那水里的鏡像就成了波痕,他張手去抓,“怎么沒了?” 侍衛恐他落水,在一旁勸道,“殿下,那是倒影。” 蕭承勛已經喝糊涂了,他聽著他的話停下手,那水面重新恢復平靜,他的臉映在水中,他癡迷的伸出手去抓。 那橋上的醉鬼們手舞足蹈,又蹦又跳,不一會橋就被他們蹦的震顫,隨身的侍衛們想將他們拉下橋,卻被他們轟下了橋,這些人如瘋魔了般在橋上來回走動蹦跳,或高聲歡歌,或悲聲痛哭,他們全部忘形了。 橋體終于承受不住這些人的踩踏,只聽嘩啦一聲巨響,那座橋坍塌進水中。 蕭承勛一頭扎進水底,水流從四面八方涌進了七竅,他想掙扎上岸,背上卻被數人壓住,他徒然無力的掙動,最后陷進了爛泥里。 第72章 七十二個大師 陰親 蕭承勛沒死成, 被他的侍衛從水里打撈了上來,但那雙腿被橋梁壓廢了,殘疾的皇子還有什么資格爭奪皇位, 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明弘帝帶著燕嬪半夜進了三皇子府,眼看他昏迷, 素日來最是頑皮的也沒了生氣, 好端端的孩子成了這副模樣, 他免不得心焦。 燕嬪趴在床邊哭了好一段時間,只見明弘帝面色陰冷, 便與他說, “陛下!您要替勛兒做主……” 明弘帝寒聲道, “他自己半夜不睡覺,在外面浪蕩,朕替他做主,朕不罰他就是好事!” “勛兒還有幾日就要及冠,這私底下的消遣必不可少, 他人在禮部,那些應酬也不是他自己想要的,這次他遭了這么大的罪, 您不給他做主, 這往后臣妾母子還怎么活啊?”燕嬪說著痛哭流涕,她好好的兒子弄成這樣, 皇位沒機會爭了,人還半殘,她半輩子就指望他,現如今都化成了灰燼,怎不叫她傷心? 明弘帝煩道, “朕給他做什么主?他跟那幫蠢貨把仙客橋給蹦塌了,朕還沒找他算賬!” 燕嬪汪著一雙淚眼,“好好兒的橋怎么說塌就塌了?將好臨近勛兒過生辰,他一雙腿砸成那副樣子,這往后站都站不起來,這背后要說沒鬼臣妾不信!” 明弘帝緘默住。 燕嬪慌忙跪到他跟前,“先頭大殿下遇刺,目下勛兒也遭了罪,他們都是本分的孩子,如何就這樣受罪,難道不是有人不想讓他們活?陛下,您不要被眼前的表象迷惑了眼睛!” 明弘帝一瞬間震住,仙客橋算起來是溫烔還在工部時修建的,這些年從沒聽說出過紕漏,就因著他們在橋頭走過,那橋不承力坍塌,著實荒繆。 他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元空那會兒差點就死了,若不是元空挺過來等到藥,說不定人就那么沒了,他下令讓人徹查,到現在都沒結果,這前后還不到一個月時間,老三也遭殃,這是把他們哥兒倆往死里整,他還沒死就這般,他若真把皇位傳給了老二,死了后這一大一小哪還有活命的機會,說不定爺仨很快要在陰曹碰面。 他突然站起身直沖外走,燕嬪抹掉眼淚轉頭瞧一眼蕭承勛,想跟上去又放棄,只能守在他床側。 明弘帝回宮已在五更后,天將明時,周免分別給工部和溫烔遞了圣旨,召他們速速入宮。 元空晨起時,崔琰就上門來找他一起入宮。 三人進到宣政殿內拜倒,明弘帝閉著眼睛靠在龍椅上,幽幽說一聲,“仙客橋塌了。” 元空和崔琰互視一眼未置聲。 溫烔不自覺心顫,他昨夜就得了消息,想了一宿沒睡,如今還是被陛下叫來問罪。 明弘帝的視線落在溫烔身上,“溫愛卿,朕記得仙客橋是你主張修的。” 也正因為這座仙客橋,他才有機會爬到現在的位置。 溫烔頭抵著地面,謙聲說,“回稟陛下,仙客橋是微臣主張修建的。” 當年羅洗河阻隔了東西街,百姓出行不方便,就是權貴也得繞路走,那個時候西京還沒現在繁華,街道不暢通,繞道得走很遠,有了這座橋才順暢許多,現在的那幾條大道都是后來修成的,歸根結底來說,溫烔修仙客橋是為民著想,但也怕他在中間搗鬼。 其實明弘帝只是懷疑,畢竟這么多年了,那座橋都沒事,偏偏蕭承勛上去就塌了,塌的太巧,讓他沒法再信這橋是座正常的橋。 他的目光轉向崔琰,“崔愛卿接管工部以來,那座橋檢查過嗎?” 崔琰說,“回陛下,大殿下在遇刺前曾和微臣就這座橋討論過。” 明弘帝問道,“討論過什么?” 崔琰朝元空看,元空緩緩道,“回父皇,那座橋本身有些問題。” 溫烔額角滲出汗,靜等著他往后說。 “什么問題?”明弘帝嗓音冷下來。 元空說,“仙客橋路堤和護坡過低,橋柱偏細,橋面和羅洗河面貼近,這種橋短時間內不會出問題,但經過時間推移,人在上面走久了,橋會下塌,有一天撐不住就崩了。” “大殿下良善,跟微臣提了這事后,微臣特意派人去沿邊跟那些百姓都打了招呼,讓他們不要再過那座橋,”崔琰補話說。 明弘帝當即呵一聲,“老三腿都給砸癱了,溫烔,你修的好橋!” 溫烔勉力壓著聲說,“……陛下,當初建橋雖是微臣做主,但圖紙并非微臣所畫,乃是前水部郎中劉集cao筆的。” 明弘帝乜他,“這么說,你根本沒看那張圖紙就叫人遞上來讓朕定奪?” 溫烔急聲道,“陛下,當時江都災情,您下旨讓微臣盡快處理江都水患,微臣根本無從□□,只能將這事移給張淵。” “合著還是朕的不是?”明弘帝長眉倒豎。 溫烔趴在地上閉緊眼,他看明白了,明弘帝是在找人出氣,蕭承勛受的傷原本是他自己活該,但明弘帝疑心病太重了,有身旁這兩人明里暗里的挑撥,他這回只能認栽。 “朕現在想想,你在工部干的事兒也沒幾件好的,江都水患那么多次,回回說能止住,隔年又是老樣子,朕知道江都那頭不好治,朕從沒怪過你什么,但這座橋你也不盡心,你還推給了張淵,張淵跟老尼姑勾結在一起坑害百姓,你往他身上一推,他人都死了,左右死無對證,你倒是算的精,你當朕是個眼瞎的,朕當年確實眼瞎,要不然怎么能讓你坐上了宰相的位置,功勞你攬了,罪責是別人的,這座橋你不負責,現在害的老三丟掉了半條命,朕若不治治你,你還以為朕是個傻子!”明弘帝揚聲道,“來人!扒了他的官服,給朕打入大牢!” 溫烔一下驚的出聲,“陛下!微臣縱然有錯,但微臣已經近六年沒有再管工部,那座仙客橋照著慣例每年也該由工部出人去核查,崔大人他們發現了問題卻不上報,如果早上報又豈會發生今日的禍事,您就算置氣,微臣也不能蒙受不白之冤啊!” 他想把臟水潑回工部,可是明弘帝已然對他厭惡,覆手轉過身去,任侍衛進殿將一臉頹敗的溫烔拖走。 殿內瞬間安靜。 明弘帝久久嘆出一聲,“你們為何不報上來?” 他到底介懷,如果提早說了這事,那座橋就會被封住,蕭承勛也不可能半夜沒事往上面走,后面的悲劇就不會發生,他怪溫烔,但他也怨元空他們,只不過元空是他的兒子,他私心里是向著他的。 崔琰忙道,“陛下有所不知,大殿下曾想報給您,但微臣攔住了。” 明弘帝眼一厲,喝他說,“你好大的膽子!” 崔琰抖兩下沒了聲。 元空說,“父皇清楚兒臣和崔大人為什么不敢報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