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元空入彌陀村,溫水水能下床了才知道,她吊著的心稍稍放下,也有空閑去茶館呆著。 溫水水擔著楊氏的名頭,她的茶館早在京貴里傳了一圈,湊熱鬧的女人來了一波又一波,根本不缺客源。 這天下午,她坐在柜臺上打著瞌睡,堂中幾個女人坐一桌神神秘秘的說著話。 “哎!你們聽說了嗎?”坐中間的女人張羅話道。 “什么事兒神神叨叨的?”其他幾人趕忙問道。 “就溫家那個事……”那女人擠眉弄眼。 另一人吐掉瓜子殼,“溫大人倒真有臉子了,都敢背著他夫人養(yǎng)外室了?!?/br> “他那外室寶貝的緊,真當人發(fā)現(xiàn)不了在哪兒,”女人說。 溫水水的瞌睡蟲飛走,豎起耳朵聽她們閑撇。 “就咱們這條街,往東邊那個什么山水閣后頭,藏的可夠深,”女人喝一口茶,左右瞧瞧,確定沒人進來,才敢接著說,“那外室生的著實花容月貌,比他夫人好看了不知多少?!?/br> 這話落,幾個女人哈哈大笑。 溫水水轉(zhuǎn)過椅子,沖從梅吩咐道,“給她們添壺花茶,就說是送的?!?/br> 從梅道是,招呼一旁小廝上茶。 那幾個女人得了茶水繼續(xù)閑聊。 “溫夫人雖說長的普通些,但也是有本事的,向前給溫大人當外室,擠掉了他的正房夫人,那夫人聽說打江南來的,我雖沒見過人,但也聽旁人說過,是個極安分的女人,就是死的早,她那個女兒還被發(fā)落去做了居士,做的委實絕?!?/br> “一說他家大姑娘,也叫人唏噓,先頭說是被鬼附身,可沒幾日又說人瘋瘋癲癲,就連二殿下都說她瘋的嚇人,溫大人更是直接不管了,現(xiàn)下被關(guān)在寺院里,誰知道活著還是死了,這家子缺德的緊,也不怕有報應(yīng)。” 幾人聽著連連搖頭。 溫水水輕嗤,果然是這樣了,蕭笙祁送來的蓉娘被她嚇得半死,回去少不得添油加醋一番,她得瘋病的謠言也就傳了出去,溫烔當然不會管她,他巴不得她死在彌陀村,免得讓他丟臉,畢竟堂堂宰相大人有一個瘋子女兒說出去也不是什么有臉的好事。 “估計沒什么報應(yīng),他家不是才準備和韓家議親?” 她們說的韓家就是御史大夫韓明的本家,韓國公這些年退出朝野已經(jīng)不主事了,早年也是叱咤朝野,明弘帝年幼時就由他教導(dǎo),天子輔臣可見權(quán)勢滔天。 韓明是韓國公的嫡子,這爵位自然會落到他頭上,他膝下只有一個嫡子,名喚韓啟凌,今年剛及冠。 照著這幫女人說的,溫家和韓家議親,議的該是溫若萱和韓啟凌的親事。 溫若萱當真好命。 一壺茶喝完,女人們瞧天不早了,就都散場。 溫水水伸了個懶腰,挪身下來,跟從梅道,“這會子還得空,咱們?nèi)ド剿w轉(zhuǎn)轉(zhuǎn)吧。” 從梅曉得她意思,立刻叫人備了馬車等在門前。 溫水水揣著袖套踱到門外,正見溫昭抱著胳膊斜靠著馬車,她微側(cè)身,睨著他道,“天色晚了,溫公子還是回府吧。” 溫昭笑出,“久不見姑娘,瞧著消瘦了不少。” 溫水水伸腳下臺階,才走兩步,竟下起雪來,她的頭發(fā)和眼睫都沾了雪花,臉是白的,唇是紅的,站在這雪天里,猶如霜雪成精。 溫昭定定看著她,倏地道,“昨兒才聽說姑娘過了生辰,不想給錯過了。” 他自袖間摸出一個盒子,遞給她道,“這是我為姑娘準備的生辰禮,還請笑納。” 溫水水眸子掃過那盒子,外觀倒是精美,想來里頭是個值錢物,她探手接過盒子,曲膝謝道,“溫公子破費了?!?/br> 溫昭安然自得的承了這謝。 溫水水便踩著木凳子要上馬車。 溫昭伸手過來。 溫水水斜眸看著那只手,小小年紀手就有了老繭,那身武藝屬實是個威脅,她想避開他是不可能了。 她將手搭一點上去,他立刻握住,借著力將她送上馬車。 溫水水站到馬車上就想撒手,他偏不放,溫水水心底厭煩,表面做出窘迫,眼眨個不停,避過臉道,“……你放手。” 溫昭揚唇,捏了把她的手指意猶未盡的松開了。 溫水水掀開車簾鉆進車里,車外他洋洋得意道,“姑娘的茶館只能招待女人,我就不進了,明日我在東大街的浣茗坊會客,姑娘若得空,記得過來坐。” 溫水水陰郁著眼,抽出腰間的帕子不斷擦著他碰過的手皮,直到那手快擦破了,才輕聲道,“公子相邀,我自然會去?!?/br> 馬車緩慢駛進人潮,溫昭覷起眼,回味著方才,倏爾露出笑。 山水閣離得近,馬車從小道進,過了山水閣門口,慢悠悠轉(zhuǎn)到它后方,果見在不遠處有一戶人家開著門。 溫水水掀一邊車簾悄悄去看。 恰好溫烔從門里出來,他身后跟著容鳶,一臉寒霜。 溫烔捏起她的下頜迫她看著自己,手指壓著她的唇摩挲。 容鳶赤紅著眼掙扎。 溫烔眼睛微瞇,低頭覆了上去。 溫水水當即放下車簾,敲敲車壁,馬車轉(zhuǎn)了方向,飛快奔離。 回到宅子才掌燈,含煙端水進來給她洗漱。 溫水水一遍遍搓著手,搓的手破了皮也沒停。 含煙看不得她這般糟踐自己,連忙撈起她的手放到毛巾上擦拭。 溫水水神色恍惚的靠到榻上,腦中停留著溫昭的話,她慢慢垂下眼眸,跟含煙道,“讓周叔親自去一趟彌陀村,去請他,就說溫昭邀我去浣茗坊喝茶,他若不來,我自愿跟了溫昭。” 第36章 三十六個大師 別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溫水水去浣茗坊之前, 叫含煙特意裝扮一番,含煙給她梳了個隨常云髻,鬢發(fā)松松散散, 瞧著好看卻碰不得,她隨手將元空送的那根鳳簪側(cè)插進發(fā)里, 烏發(fā)中呈出一點翠色, 別有裊娜風姿。 她穿的鏤金桃花錦襖, 比素日里多了幾分端莊。 快到浣茗坊時,她想起來溫昭送的盒子, 便催促含煙拿出來。 含煙給自己臉上貼好皮, 就手把盒子揭開, 只見里邊放著一只玉鐲子,瞧質(zhì)地很純,但樣式普通,看起來就是京都貴婦常帶的那種鐲子,又重又笨拙。 溫水水伸手腕去戴好, 不喜不怒的看了看道,“倒是值幾個錢?!?/br> 含煙不放心道,“小姐, 這樣是不是不妥當?” 曖昧不明的戴著溫昭送的禮物, 會讓他誤會其實溫水水對他有點意思,溫水水膩煩他, 沒必要再引人遐想。 溫水水搖頭,“他既然犯賤,我就讓他賤到底。” 含煙聽不懂她的話,但知道她心里有對策便也不好再說什么。 馬車一停下,她們便出來, 正看到溫昭和一個沒見過的男人站臺階上,溫昭跨步往前,朝她抬手。 溫水水隱去眼底的厭惡,將戴著鐲子的那只手遞給他,由著他扶自己下車。 她手腕特別細,鐲子戴上去不僅不好看,還有種不能承重的脆弱感,仿佛那鐲子能將其壓斷。 溫昭瞥一眼,挑半邊唇道,“倒是稱姑娘?!?/br> 真有些王婆賣瓜,自賣自夸的討嫌。 溫水水縮回手,側(cè)臉冷俏。 溫昭也不在意她冷漠,指著身旁的男人道,“這位是韓公子。” 溫水水輕輕看一眼那個男人,面白如玉,身形挺立,根據(jù)年齡判斷應(yīng)該是韓家的那位嫡孫。 韓啟凌。 她微傾身施禮,“見過韓公子?!?/br> 韓啟凌端量著她,顯出笑道,“早先聽聞打汴梁過來位女商,原本以為姑娘有些年歲了,未料竟這般年輕。” 溫水水含著笑。 溫昭率先進坊內(nèi),他們也不好多在外面站著寒暄,跟著他上了二樓。 這間浣茗坊比溫水水的那間茶館小很多,往二樓分著廂房,進里面茶具早備好,四面墻上掛著各種古跡名畫,氛圍雅致。 三人坐上了席位,居中放了桌子。 溫昭自炭爐上拎起燒熱的茶壺,擺了三只茶杯悉數(shù)倒?jié)M,再自其中端起一杯自顧喝了,“這地方我尋了許久,空的很,也不用怕被人發(fā)現(xiàn)。” 韓啟凌也取過一杯,抿著茶水笑道,“又不是做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怕誰撞見?” 溫昭將空出來的那杯水放到溫水水面前,敲敲憑幾,“我母親這兩日不消停。” 溫水水的長睫動一下,捧起茶水呷過。 韓啟凌朝窗外飄過,溫聲道,“這地兒在東大街,也好找?!?/br> “我就想安靜幾日,家中不能呆吵得我頭疼,”溫昭說。 韓啟凌掃著溫水水,眼很快收回,“二殿下府中那么多空房子,不夠你呆的,非要跑出來尋這處,伯母估摸著是有事煩憂,你做兒子的該體諒?!?/br> 溫昭擺擺手,“快年關(guān)了,二殿下閑不得,今年冬至祭天,陛下特意讓二殿下進太常寺去學規(guī)矩,我要是這個時間去叨擾他,沒得要挨批?!?/br> 明弘帝放口讓蕭笙祁入了太常寺,皇子涉職,就是參政,這意味著明弘帝對蕭笙祁很看重,眼瞅著蕭承勛要及冠,這時卻讓蕭笙祁參與朝政,想來過不了多久儲位應(yīng)該就會有人選了。 溫水水心下沉沉,尋思著得盡快讓元空回宮。 “楊姑娘在京里住的慣嗎?”韓啟凌隨意問她。 溫水水淺淺笑起,“有些不習慣,京里太冷了,比不得江都暖和?!?/br> 韓啟凌點頭跟著笑,“確實,這邊到冬天冷的能死人,像姑娘這般初來,還得過段時間才能適應(yīng)?!?/br> 溫水水但笑不語。 韓啟凌卷了點袖子,注視著她道,“姑娘給我的感覺不像江都人?!?/br> 溫水水微挑眉,才要說話。 溫昭接過來道,“她本家在汴梁?!?/br> 韓啟凌頓時了然,頷首道,“我祖母是南邊人,素來不喜和外人多說話,姑娘給我感覺落落大方,便是說京里出生的,也像?!?/br> 溫水水翻手蓋住茶杯,淡聲道,“家里的生意在京里有幾處,倒不曾來過,這次也是受陛下召見才有幸暫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