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指柔軟，指腹輕輕壓著睫毛，一下一下，只要她下手重一點(diǎn)，元空的眼睛就瞎了。

    元空任她碰著，眼睛還專注的望著她，“施主要休息了。”

    溫水水搖著頭，手緩緩撫摸他的鼻尖落到那半開的唇口上，她瞇了眼，小小聲問他，“你剛剛跟她在做什么？”

    “她摔在地上，貧僧扶她起來，”元空說，嘴邊的指頭一不留心就碰到，他有些微不自在的退了點(diǎn)。

    溫水水湊近他，濃長的睫與他交錯(cuò)在一起，她呢喃著，“你也扶過我。”

    他們靠的太近，元空退無可退只得抬手輕推她，“施主，你越矩了。”

    溫水水按下那只手掌覆在身前，曲腿跪在他的膝頭，咬著軟紅的唇在他臉側(cè)呵氣如蘭，“你能陪著我嗎？”

    元空的手被她捧在懷中動(dòng)彈不得，忽視不了的熱香沿著他的手心傳到鼻下，他忽的神色放空，沉眸不語。

    溫水水失落的將臉貼到他臉邊，輕微蹭了蹭，“她叫你師傅，我不喜歡聽。”

    元空脊骨僵直，良晌沒答話。

    “你開的藥我不愛喝，以后不喝了，”溫水水似怨似嘆的依在他胸前，閉眸貼靠著他的肩，“你在里面下了什么？”

    “治病的藥，”元空道。

    溫水水低笑，“什么病？”

    元空扼聲。

    溫水水伸出雙臂抱住他的腰，完全依賴的黏著他，“我叫你大師。”

    元空凝眸。

    溫水水微仰起頭，露出疑惑道，“可我記得我好像也叫你師傅。”

    元空平直聲線，“名字只是稱呼，叫什么都可以，只要施主開心。”

    溫水水說了句，“我不開心。”

    她摸到他的后頸，臉撇一邊，眼眸望著他淺薄的唇道，“你陪我，我就開心。”

    元空偏過頭，眼中已然成灰，“施主身在迷妄，等回頭醒轉(zhuǎn)定會(huì)后悔。”

    溫水水揪住他的前襟，“什么是迷妄？是你嗎？”

    第16章 十六個(gè)大師   恨他不識(shí)情

    元空沒接聲，目色靄靄的看著她笑，“彌陀村簡陋，施主約莫住不慣，貧僧還是通知你父親來接你回家吧。”

    溫水水癟著唇，“我不回去。”

    元空靜聲，緘默的直視她。

    溫水水捂著口打哈欠，頭重新枕到他頸下，墨發(fā)如瀑般散落在他的胳膊上，她猶不自知，懶懶的耷拉著眼跟他埋怨，“你先認(rèn)識(shí)我的。”

    “貧僧認(rèn)識(shí)許多人，”元空淡聲道。

    溫水水掀起眼，伸手撓他下頜，潤著眸啞啞道，“我想跟你做朋友。”

    相交一生，只有彼此的好友。

    元空板直聲，“貧僧并非施主良友，施主往后會(huì)遇到很多人，現(xiàn)下不過是孤獨(dú)，你瞧見了貧僧，便以為貧僧和你是一路人。”

    溫水水眼角的淚斷斷續(xù)續(xù)淌，淚珠滴到他胸前暈開出深色的花，她抱緊了他，臉埋在他的領(lǐng)口處，撒了他一身淚，“元空。”

    元空壓住手心的佛珠，低念道，“但識(shí)自本心，見自本性，無動(dòng)無靜，無生無滅1……”

    溫水水抬手覆住他的唇，連連吸著氣道，“別念了。”

    元空停住，垂眼時(shí)的表情顯出佛性，他說，“貧僧該走了。”

    溫水水身體一顫，良久笑了，“我好困，你抱我去睡。”

    元空沒動(dòng)。

    溫水水輕輕的笑，“你不想走么。”

    元空慢慢伸直胳膊穿過她的下腿將她抱起，緩步朝外榻去。

    溫水水縮著全身躺進(jìn)他的臂彎里，她睜不開眼，張唇一口咬住他，“……不睡這里。”

    元空頃刻僵硬，片晌懂了她的意思，繞過地上的屏風(fēng)將她放倒在木床上，元空俯視著她，看她背對著自己蜷縮成團(tuán)，瑩白的臉這間陰暗的屋子里異常顯眼，她像是被枷鎖捆牢，掙不開也不想掙，還想將他也拉入深淵。

    元空腳下轉(zhuǎn)動(dòng)，一步步往外走，直走到門邊拉開栓，他聽見她細(xì)細(xì)的嗓音，“你還來嗎？”

    元空不答。

    “你不來了，以后藥也別送進(jìn)來了，”他聽見她如是說。

    元空回頭看她，她的身子平躺開，臉側(cè)現(xiàn)出詭異的紅，那眸中含著溫軟，一如她這個(gè)人，柔弱、不能承力。

    但她像藤蔓一樣絞纏著他，他想將她剝離。

    她大概立刻就會(huì)死。

    她只是在病中，需要人呵護(hù)，她現(xiàn)下做的一切都不是她自愿的。

    元空溫聲道，“施主睡吧，貧僧明日過來看你。”

    溫水水淺淺勾唇，“讓她滾。”

    元空微一頷首，“那位女施主貧僧會(huì)派人送回。”

    溫水水合著眼很快陷入深睡。

    元空悄悄走出門，恰見含煙等在廊下。

    “元空師傅，那藥真能治小姐的病？”

    元空揣著袖子，“要慢慢調(diào)養(yǎng)，急不得。”

    含煙點(diǎn)了點(diǎn)頭，“勞煩師傅費(fèi)心。”

    元空沉下目走出去。

    直回到禪房，玄明主持盤坐在羅漢床上，瞧見他先呵呵笑，眼邊的皺痕迭起，頗具慈悲相，“元空，彌陀村往后你別管了，老衲讓元達(dá)去替你。”

    元空弓起背，“好。”

    玄明主持笑意加深，“那位小施主在這里住了些日子，不見溫施主過來接，確實(shí)可憐，出家人自來仁慈，你待她好些也沒錯(cuò)，老衲不攔著你。”

    “弟子會(huì)注意分寸，”元空應(yīng)話。

    玄明主持唉一聲，“這月過了，可別忘了回汴梁。”

    元空伏地給他磕頭，沉聲道，“弟子多謝主持體恤。”

    玄明揭開茶蓋倒水，吹兩下熱氣品一口，“老衲賜你法名元空，你可知何意？”

    元空頭抵著地面等他點(diǎn)撥。

    “元空，緣空，你自小聰慧過人，對佛法也頗能領(lǐng)悟，老衲雖然是遵著陛下的話收你為徒，其實(shí)心里真的盼你能繼承老衲的衣缽，”玄明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皺，彎腿下地，走兩步到元空跟前，扶著他起身，略有遺憾道，“你不是正統(tǒng)佛家弟子，老衲也不忍心讓你遁入空門，倘若有朝一日你真心敀依，老衲自是歡喜，但你若愿重新入紅塵，老衲也欣慰，只一句話。”

    他拍拍元空的手，“遵從本心。”

    元空低眸，許久他回道，“您曾經(jīng)跟弟子說過佛祖舍身喂鷹，弟子也只是想救人一命。”

    玄明愣怔，隨后了然道，“老衲狹隘，佛渡眾生，你既有此心，老衲當(dāng)鼓勵(lì)你。”

    “主持曾說，螻蟻尚且偷生，可人若沒了生意，要如何去救？”元空虛心求問。

    玄明撫著胡子，“做她困境中的引路燈，牽引著她走出來。”

    元空五指成拳，沉默片刻應(yīng)道，“弟子頓悟，多謝主持點(diǎn)撥。”

    ——

    翌日起了霜，元空趕早讓寺里的知客將蓉娘送出了彌陀村。

    彌陀寺歸元達(dá)負(fù)責(zé)，元空也就當(dāng)真空閑了，手頭的一些零碎事做完，約莫才到過上午。

    他算算時(shí)辰，換了件輕便的僧袍從后院出門。

    彌陀村離得近，走小半刻鐘就到地方。

    從梅瞅見他來忙擦著額頭的汗道，“元空師傅，我家小姐很不對勁，房里的桌椅板凳全被她砸了，我們怎么勸都勸不住，您交代讓她喝藥也沒喂下去。”

    元空長眉微蹙，快步上了臺(tái)階，從梅將門打開，他伸一只腳過門檻，倏忽想起來道，“溫施主的狀況你們透露給其他人嗎？”

    從梅慌張搖頭，“奴婢們也知道傳出去不好，哪兒敢亂說。”

    元空輕淺抿笑，安慰她說，“倒也不是頑疾，你們?nèi)粲锌沼啵嗯c她說話，也算得上救她。”

    從梅把這話記下了，匆匆催促他，“您快進(jìn)去。”

    元空走進(jìn)房，正見含煙把溫水水抱在懷里，地上亂的很，碎碗落一地，空氣中還能聞見藥的苦味。

    含煙輕拍著溫水水的脊背，紅著眼笑道，“小姐，您看元空師傅過來了。”

    溫水水揮開她的手，仰起臉來陰冷的望著元空，“你竟敢設(shè)計(jì)用藥抹殺我！”

    她的臉上顯現(xiàn)出兇惡，赤腳縱下地，踩在碎片上都不顧疼，猛摁住他繼續(xù)道，“她是我護(hù)著長大的，你想干什么！你想害死我們！”

    那只手分明綿軟無力，可竟也像生了利刺扎在他頸部的肌膚上，元空平靜的應(yīng)承著，掃過一旁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含煙，她立刻會(huì)意，悄聲退離。

    “施主，貧僧是在醫(yī)治你。”

    溫水水哼哧著氣，一手拽著他往床上去，她就站在床框上，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他，“醫(yī)治我就是殺我？”

    “施主想錯(cuò)了，你們是一個(gè)人，”元空心平氣和的跟她笑。

    溫水水揚(yáng)手往他面上打，被他輕松握住手，她放肆的笑，“你憑什么管我們？這是我和她的事，你藥死了我，你愿意保她一生？”

    “施主是彌陀村的居士，貧僧看你痛苦豈能坐視不理？”

    元空放了她，低頭看地上的藥滓，“可能短時(shí)間有些難挨，但等過了這段日子，你就能像個(gè)正常人。”

    溫水水抬起腳踩在他的肩頭上，下裙半敞，她的腿若隱若現(xiàn)在其中，嫩白纖長，一眼就能看到底，可又看的不清，隱隱約約似遮非遮，叫人看了想撕開那裙擺，掌在手中把玩。

    元空那長長的睫撲閃不停，他明顯怔住了，但很快他把雙眼閉緊，艱澀的勸她，“施主，請自愛。”

    溫水水足尖輕挑，一點(diǎn)點(diǎn)勾住了他的衣襟，有一下沒一下的推著他，“你都要?dú)⑽伊耍覟楹芜€要自愛？”

    元空想后退，她的腳滑到腰邊，干干脆脆的盤上了他的腰，隨著他的退步，她也被帶離，全身放松的窩在他懷里，下盤微微收緊，一條腿得不上力的掉落又被她強(qiáng)撐著纏回去，她摳著他的喉結(jié)，腰肢輕微動(dòng)了動(dòng)，酸了半邊身，“她想要你，我能感覺到，我現(xiàn)在做的事，她也清楚，你看她默認(rèn)了，她恨不得你能碰碰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