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邱楓烈所料，一有動靜劉克廉就會找上門來，畢竟這是劉克廉個人為人處世性格使然。

    一般來說有正常利害意識的人，多少會有些顧忌，那有幕后頭腦人物直接跳到臺前來的，一般不都是下面人去辦事傳話的嗎，也就只劉克廉這種脫離社會性的性格，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為了獲得觀察對象的第一手情報，想到了就直接跑過來見個面。

    他還是當年的他，然而自己卻是大變樣了，別說體型變大個了，身份也是大到超過他的體量，光是自己的博士頭銜就跟他平級了，而更重要的是內在的自己，也完全不是當年的那個桑都司了。

    教室門關上，確定周圍再沒其他人了，也沒人注意到這邊，邱楓烈做出一個請的姿勢，啟動腳底力場，將自己吸附到了地板上“劉克廉博士，幸會幸會。”

    劉克廉博士也落到了地面上，跟邱楓烈走向變形生出的客座“你恢復記憶了？”

    “果然還是當年的你呢，直來直去，只關心自己的研究。”

    “對研究負責，就是對全人類負責。說實話，當初你成為博士，著實讓我大吃一驚呢，沒想到實驗對象會有那么大的成就，這是史無前例的。”

    劉克廉跟邱楓烈落座。

    “人嘛，命運所指，走向某條道路，做出什么選擇，都需要某種契機……你們當年無疑給予了我這么個契機，不然我應該跟我父親一樣，就在克什爾工業區干一輩子了吧。”

    劉克廉露出興趣滿滿的表情“果然果然……超腦都抵擋不住的模因植入，你是如何走出來的，怕是到了奧霍蘭那邊，你都將是一個重大課題吧！”

    邱楓烈露出淡淡的微笑“然而這個課題將是我的專利，你們誰都別想染指了。”

    劉克廉露出懊惱的表情，推推眼鏡，決定不再提這個話題……反正大腦模因領域是奧霍蘭精靈那邊的，并不是自己的“地盤”，放棄了就放棄吧，但是自己研究領域里的就絕對不行了。

    就在邱楓烈又被劉克廉找上之時，茉維依也跟她的小伙伴們準時碰面了。雖然天奏默示錄號稱全墳場無延遲聯網同臺同時游戲，但時差的因素還是必須考慮的。不是那種星球經緯度時區的時差，而是跨光年之后造成的行星之間的時差……說遠點戰艦戰時都要考慮“實時”和“延時”對戰略戰術的影響。

    總之，時差問題就自然而然地把玩家分流了，一個星球、行星系內的玩家，在時間上更容易碰到一塊，一起進行游戲。茉維依的固定隊小伙伴們就都是住在首府星球的，畢竟茉維依游戲的日子尚淺，能碰到的自然是基數最大的大多數人群。

    當初在小妖妖他們報出自己的地址之時，茉維依是一陣開心，她沒有考慮那么多，之時覺得朋友們在很近的地方就很高興。

    現在他們一共四人，在首府星的首府城市的商業街上，吃吃喝喝，挑選著漂亮衣服……這邊可不像銀河系，一切東西都是要錢的，因此茉維依十分慶幸有提前預支工資，小妖妖他們也都是年紀不大的學員，也沒有什么經濟來源，所以現在茉維依可以很驕傲的宣稱自己是穩定收入的社會人，可以請大家吃美味蛋糕。

    而至于衣服什么的，自然都是aa，大家都只是看看試試而已，買些機械量產的潮牌也挺高興……然后還去轉了星空球用品專賣店，他們自然不會忘記此行的主要目的，然后就被里面東西的售價給嚇到了，決定自己這些看球的，就不用搞得跟球員們一樣了。

    轉悠逛街最后的終點是一處市內星空球場，觀眾席如同土星光環一般環繞著中央巨大橢球形無重力球場，球場z軸上下是巨大的全息屏幕，可以播放精彩畫面特寫和解說員評論。整個球場比賽、觀眾區域包裹在一層建筑結構內，外觀看起來就是一個五十米高的巨大橄欖，幾乎貼到了上面一層的頂——

    首府城市結構也都一樣，是地面上的巨大方盒子，里面一層層分成，然后全息投影模擬天空環境，“盒子”整體空氣調節永遠舒適。

    從地面入口進入球場，對于第一來的茉維依來說十分震撼，光是仰頭看著巨大的比賽場地就覺得熱血沸騰了。

    “怎么樣，不比游戲里差吧。”

    身邊一個小姑娘開口道，她在游戲里的id就是小妖妖，目前在首府的一處工業區里進行中級教育，聽她說她是移民過來的，而跟她同行另外一男一女則都是她的同生。

    茉維依一開始認知里只有“同學”這一個概念，是照搬的人類知識庫。然而現實里卻不是這么叫的，“liveate”取的是“同生共死”之意，所有社會伙伴、同伴關系的人之間都以“同生”相稱。

    但在游戲里面大家都不是這么叫來著，所以這種稱謂，是讓茉維依感受到現實跟虛擬差距的第一件事。

    而第二件事就發生在球場這里了，茉維依直愣愣站在原地就這么看著頭頂的光環觀眾席。

    小妖妖“怎么啦？不上去嗎？唔……我們確實來早了，要不去買點零食喝的什么？”

    茉維依轉過臉眨巴眨巴眼“不能傳送？”

    同行的少年一拍腦門——怕不是玩游戲玩傻了，現實里那有那種可以到處傳送的事情。

    小妖妖咧咧嘴，耐心道“大家都自己飄上去的……”

    這時正好有其他觀眾陸陸續續進來，面對沒有樓梯、臺階連接的光環，大家一個個有序的站到一個光圈上，然后就被輕柔的送了上去……自動尋路有指示觀眾們登上光環的方式。

    然后茉維依又開始糾結了，捏了捏身上的小裙子，嘀咕道“這樣飛上去不會走光嗎？”

    小妖妖“哈，‘天使’你還真是有夠宅的哦，都沒出過門的嗎？這邊有全息屏蔽的啦，下面人什么都看不見的啦！”

    說著還瞟了同行的男伴一眼，惹得那少年滿臉脹紅。

    “哦呀哦呀，難道你真想偷看我們天使裙底嗎？”

    “那、那有！怎么可能！我任……”

    另外一個少女一肘子頂在少年腰眼上，把他驚慌之下要脫口而出的話給拍了回去，然后若無其事地說道“你們先上去找位置，我跟‘魔狼’去買點吃的過來。”

    然后就把少年給拖走了。

    而小妖妖這邊也打了個哈哈，挽上天使的手臂登上光環……在到了現實里，她們之間依然用游戲里面的id互相稱呼著，這是讓茉維依安心，覺得現實跟虛擬一樣的地方——游戲中她叫“奏鳴天使”來著。

    上午剩下的時間，她將享受一場現實里的星空球大賽……茉維依情緒高漲，什么疲勞都不翼而飛，小妖妖趁機讓她簽了一份入隊協議，內容是自愿加入他們的星空球球隊。

    而在教室里的邱楓烈跟劉克廉的談話也進入正題了。

    劉克廉“這次‘少年’又成功拯救出了‘少女’啊。”

    邱楓烈“這次不是的了，是維羅妮卡自己跑出來找到我的。”

    “哦？”劉克廉深深看了邱楓烈一眼，以對方的身份，現在雙方的立場，沒有必要說這種假話，推了推作為主設的眼鏡，“真是超乎想象，看來我們一直低估了她啊，居然有這種程度的能力了，瞞過了全部的系統溜出來，需要變更之后的研究安排了。”

    “你們還有今后的研究嗎？”邱楓烈皺眉，聲線低沉遲緩，上位者無形的威壓掌控了對話氣氛。

    然而對面是個純粹的科學家，有著反社會性人格，根本不受影響“啊！難道你把她這個時候放出來不是重新交還給我們的意思嗎？”

    “果然嗎，即使她小心的進行了信息遮蔽，但只要一出現在公共場所就會被發現啊。”

    “老實說，我們是直到她進了軌道列車候車室才發現她的，一條有重復的購票信息……現在原型機應該已經被回收了吧。”

    邱楓烈揮手，然后茉維依球場觀看星空球比賽歡呼雀躍的實況視頻出現。

    “不可能！”劉克廉頓時就跳了起來，然后一通社交聯絡，然而反饋回來的沒有一條是有用的消息。

    “……她是我的了。”邱楓烈嘴角掛上勝利者的微笑淡淡道。

    劉克廉緩緩側過眼來，仿佛第一次跟他見面一般，看起來他終于意識到了些什么了

    “你難道要跟國家作對嗎……”

    “你難道要跟全人類作對嗎。”

    劉克廉第一次表現出了焦慮急躁，轉過身去來來回回踱了幾步“我可以分給你10，不，50，我把全部的卡布多集團的股份都給你……”

    邱楓烈咧嘴給他了一個笑。

    劉克廉大叫道“那你想要什么！想要報復嗎？！你都恢復記憶了，想要做應該早就捏死我跟當年抓你們的人了！我隨便你怎么處置！但讓我把我的研究進行完吧！對、是了、對了！茉維依現在還不穩定，你需要我，需要我的頭腦需要我的技術！只要，只要讓我繼續完成我的夢想，我什么都答應你！”

    邱楓烈還真考慮了下，因為茉維依畢竟是試做，具體到底是個什么情況，自己并不清楚，但馬上又想到，她這么一直御宅生活著也沒有什么異常，完全達到了當年奈琪姐妹趕工改造蜜莉忒斯號時的強度……是的，邱楓烈博士其實是拿游戲對茉維依進行了柔性壓力測試。

    都二十多年了，既然都可以這么隨隨便便跑出來了，那么基本生存適應能力應該是過關了，不會想當年那樣依賴維生液、裝置，脫離一個星期左右就不行了。那么邱楓烈的回答就理所當然了——

    “你不知道嗎？”打斷劉克廉的喋喋不休，“欺負了別人家的孩子會惹出家長來的？”

    劉克廉一愣，冷冷淡淡的語氣如一盆冷水徹底讓他冷靜了下來，解除吸附，飄起來一點點“果然如同當初所料……當你軍校畢業，漸漸有脫離政府控制勢頭的時候，我們就開始準備應對措施了。”

    “原來如此。難怪我升上將級之后，根本打聽不到一丁點帕維利安的超腦實驗消息了。”

    “是的，我們停止了一切實戰實驗，雖然當時不擔心你恢復記憶做些什么，但我們要防備的是，帕維利安出身的你聽到什么消息之后，會把驗證性質的原型機征用過去作為軍力……”

    “現在你們的擔心要成真了。”邱楓烈也站起了身來，站直后的他跟飄著的劉克廉差不多高，“茉維依將會被作為作戰用超腦劃入人類聯軍。”

    劉克廉也嘴角上揚，還給邱楓烈一個笑“我們也有很多手準備的——在確認茉維依這幾個月的藏匿之處，以及藏匿她的人之后。”

    一場普普通通的星空球大賽海選賽結束，雖然精彩程度就那樣，但對于第一次現場觀看的茉維依來說，那種震撼是隔著電波、屏幕感受不到的。所以比起開場之時，由于處于人群之中而顯得放不開，比賽結束之后的茉維依無疑是四人中最嗨的一個了，嘰嘰喳喳跟最熟悉的小妖妖說個不停，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表達什么，但情緒亢奮無比的現在，要讓她安靜下來是不可能。

    小妖妖和櫻銃陪著茉維依說說笑笑，魔狼跟在三女身后擰著垃圾袋，一行人跟著人群一起往外慢慢移動著，突然，魔狼一個跨步擋在了最前面，伸手攔住了所有人。

    在轉進一個通道之后眼前驀然一空，所有路人消失不見，一整條走廊可以看見空蕩蕩的盡頭，而這邊只有他們四個人了。

    櫻銃低聲道“怎么回事？”

    魔狼“不相干的人被自動尋路引導走了，只有我們走這條路。”說著就把自己視網膜上懸掛在半空的全息箭頭全部關閉掉。

    小妖妖摸向后腰，在茉維依不明白狀況的眼神中，三人開始社交交流。

    這時走廊另一頭有一個人走了過來，一身筆挺的政府公務員制服，梳著一絲不茍打了發蠟的經理發型，啪嗒啪嗒地走到了四人面前，先是一個躬身，然后揮手展示出全息屏自己的身份信息——現在他的身份是政府代表。

    “自我介紹各位先生女士看這份社交信息就行了。”

    這個臉上寫著“我是公務員”般的男人，名叫圖波若夫，官居帕維利安共和國藍房長官，是貨真價實的國家級別大官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