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雖然有點猶豫，但對方似乎都聯系好了，那么就沒有什么拒絕走這一趟的理由。

    出了羲鴻顏的小樓，就開啟自動尋路，沿著“龍蟠”一路往羲天蘅的坐標走去。

    穿過了一片片區域，前面的道路在視網膜上投影出閑人免入的道路封鎖信息，打開羲天蘅發給自己的權限，封鎖信息變綠。向保全系統了解了一下，自己做擔保的話，可以帶著幾個人一同通過。

    也就是說不用向吃飯時那樣跟奈琪姐妹分開了。

    進入皇族住宅區域，也是一片亭臺樓閣、云里仙境般的環境，長廊連接不斷，可以一直在屋檐下移動，完全不用走出去。

    院落之間沒有明確的院墻間隔，偶爾的拱門也多是裝飾性質，旁邊都沒有墻壁連著的，就那么孤零零一個拱門或者一面墻，立在哪里跟周圍的景物融成一團，展現著上面的雕刻、結構、空間藝術。

    一路上幾乎所有樓棟方向都一圈閑人免入信息，而且是那種權限不足進入的。就跟橙子少女號上宿舍區一樣，邱楓烈只有權限打開自己的房門，其它門都打不開。

    似乎是由于族祭的關系，一路上見到了各種各樣皇族中人，他們三三兩兩聚集在亭子、水塘中心島上、假山閣中，喝著茶飲著酒、下著棋，彈著琴、毀滅著星艦、炸毀著星球——是外放著的電影、游戲里的內容。

    邱楓烈領著奈琪姐妹一路走來，感覺這一天見到的皇族比普通人還多了，不算市場那幾條街的話……

    大家都各干個的，邱楓烈經過時也多是指指點點一下，視線碰上了就互相點頭致敬一下，偶爾路上碰到人，大家也禮貌笑笑就算過了……這些人可都是龍女觀月的親戚啊，想象怪可怕的，有種莫名的壓力，尤其是抬眼就是一片金眸時……

    恐怕不止自己這個外人，他們自己本身應該也會被這么多親戚、這么復雜的家族關系，壓得喘不過氣來吧。

    所以通常這里的樓房只是個“家”的象征而已，他們都有自己真正的生活。除非特別事件否則大家是不會像這樣全部回來聚集到一起的……

    一路上奈琪姐妹左顧右盼，奈琪露娜很大方地跟旁人打著招呼，而奈琪露蒂則幾乎貼到了邱楓烈身上悶頭走著。

    終于來到一棟雙拱小樓前，院子里有著石制桌椅和一個鯉魚假山池塘。引水竹將池塘水導活，一圈細葉林清幽。

    向主人提交申請之后，等了一會兒，才被允許進入。

    樓里里紅木結構，上翻木窗貼著金箔，室內沒有點燈，一片夕陽中的感覺。一樓大廳中間部分下限兩個臺階，位于室外地平線之下，龍女觀月坐大廳正中矮椅上，一身厚重的紅色龍鳳紋飾晚禮服，一頭黑發側盤起來，露出白嫩的細頸。

    低眉順目，完全沒有看門口進來之人，專心于面前茶幾上的，進行著手工糊湯茶制作，專心致志……

    “那個，打擾了……”邱楓烈有點尷尬地開口。

    龍女觀月沒有開口，只是緩緩抬手示意他們坐過來。邱楓烈邁步，卻被奈琪露蒂拉住，奈琪露娜也被她拉住。小蘿莉指了指三人的鞋子，顯然面前光潔打了蠟的深紅木地板，就這么踩上去不太好。

    邱楓烈有點猶豫，沒看見門口有什么前進、鞋帽處之類的，直接一進門就是大客廳了。

    正準備開口詢問，一只波波球不知道從哪個角落冒了出來，三條機械臂擰著一大兩小三雙竹木拖鞋過了來……

    在明顯是準備好的座位坐下，邱楓烈隔著茶幾正對龍女觀月，奈琪姐妹兩則同坐一側。

    “那個……今天冒昧打擾……”

    “知道嗎，這是古茶，但說古代太寬泛了，說不太清，所以就用通俗的糊湯茶來稱呼吧。”龍女觀月手上動作不停，就這么開口道，聲音還是那個熟悉的聲音，但語氣、神態卻全是邱楓烈沒有見過的了，“這跟一些文明里的‘抹茶’其實還是有很大區別的，因為其中并不是只有茶，還要添加各種香料，五香、桂皮甚至八角，這些都是茶的主體，在古時，茶葉跟其它的香料并沒有什么區別，都是混合，碾碎，汁水為主，輔以清水，和勻為糊湯……那種把茶葉進行處理后直接沖泡的喝法，已經很晚了，是隨草原游牧民傳入的。”

    清幽幽的環境輕悠悠的女聲，娓娓述說著她手上正在做的事情，每提及一件香料名，就捻起一撮加入茶缽中，沒提及一件步驟，手上就跟著做出示范，輕輕搗動……邱楓烈的心情莫名地平靜了下來，各種心慌、尷尬、急沖沖的情緒都消失不見。

    就想這么一直看著對面的少女，自說自話一直搗鼓下去，搗鼓什么完全不重要，只要能這么看著她就好。

    回過神來時，少女已經講解完最后的添水調勻、分杯的過程了。

    龍女觀月起身，把搗鼓好的茶抵達三位來客面前“請用。”

    邱楓烈低頭看了看面前墨黑色的糊糊，這跟自己印象里的抹茶差距可老大了，側眼看看奈琪姐妹。奈琪露娜端起說是茶杯，不如說是茶碗的器皿，左右歪斜搖晃，試探著里面內容的粘稠性……有點像八寶粥、濃稀飯……

    龍女觀月又遞給沒人一把勺子“所謂茶匙，舀著喝的。”

    唔，味道，怎么說呢，十分復雜，不可名狀，無法理解……

    “禮節中的‘茶’，是專門用來招待客人的稀罕物，跟后世解渴的茶水不同。”龍女觀月享用起自己的那一碗起來，示范著標準飲用動作，但馬上就裝不下去，皺眉咧嘴起來，就跟邱楓烈嘗第一口時的表情一樣……

    “咳哼，我也是回來這么幾天，沒事干才試試看，據說沏茶可以凝神靜心……我就想試試最古老的茶，可能遠古大概也是這個味道？”龍女觀月像跟自己解釋一樣，說完，就調出全息視頻來，是詳細的沏茶教程。

    “噗嗤——”邱楓烈忍不住笑出聲來了。

    “這并不好笑。”

    “對不起，不是……我還以為你變古怪了呢，還是老樣子嘛！聽說你不吃不喝還不說話，現在看來完全沒那回事嘛！”

    龍女觀月被說得俏臉一紅，偏過頭去，留給邱楓烈一個側顏跟細頸。小聲嘀咕道“別說得好像很熟悉我一樣……”

    我們并沒有有過什么私交啊，雖然這一段時間老是碰到……

    奈琪露蒂把吐著舌頭，要把八角皮呸出來的奈琪露娜拉起來“哥哥我們在外面等你。”

    說完就跑了出去。

    兩小只離開之后屋內陷入沉默，剩下的兩人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邱楓烈自己就清楚得很，自己并不是什么社交達人，根本不可能像微笑那樣，隨便跟誰都能搭上話。而龍女觀月這邊，由于事出突然，并沒來得及使用社交輔助進行模擬對話練習，只來得及實現輔助提示下進行的茶道工作……

    她不知道的是，在某個已經不存在的時間線上，她有利用過完整的社交輔助劇本，去見了被禁閉在宿舍區里的邱楓烈。讓當時精神崩潰邊緣的少年抱著大哭了一場，發泄情緒，重拾了再努力一下的念頭。

    人呀，一路走過來都不容易，這就是現實，除了莫名奇妙的死亡回溯外，自己只不過是一個普通人罷了，所有的一切一切都得從零開始努力——包括一顆堅強的能面對現實的心。

    紅木、漆器，符合樓外風格的室內裝修，古色古香，雖然屋子的主人一身衣著并不古典，但卻莫名地讓人心安。

    屋里靜靜，仿佛可以看到時間的流逝，邱楓烈也不急著去想該找什么話題了。就享受起現在的氣氛，攪著手上的茶，回憶著那些有龍女觀月身影的消亡了的時間線……

    “唔，不好喝的話就別喝了……”

    龍女觀月看著邱楓烈那邊攪著茶碗，嘴角還掛著笑，不由得就誤會了什么。

    “聽說你回來后就被關禁閉了？沒有斷你網吧？”

    “是表姐告訴你的吧……斷網倒是沒有，而且進行治療的時候還是要走出這房子的。”

    “那虛擬旅行下唄。啊，對了裝甲無限，還有再玩嗎？”

    “沒那個心情了……知道了所有事情之后，我還會碰那游戲嗎？”龍女觀月嗤笑了一下，捋了一下額前滑落的秀發，然后繼續搗鼓起古代糊湯茶來。

    寂寥的房間里總算有了點驅散寂寞的聲響。

    “……游戲本身沒錯，既然模因已經去除了，又有了放火墻，在游戲里放松下也是可以的啊。”

    “不是那樣，是最開始的動機。我的本意是鍛煉下自己，能有些單兵作戰能力的……小時候也有鍛煉，但跟接觸之后才知道，跟實際戰斗差距太大太大了。”

    “說起來，會rou搏的艦長才是少數派吧，你們的戰斗都在光距離上就解決了的，為什么這么執著單兵戰斗？”

    “宇宙戰爭是在兩個維度進行的，首先……哎呀，這個其實不用說的，你也是軍校生來著。”龍女觀月吐吐舌頭，然后手上使勁埵了兩下，緩解下尷尬，才接著道，“是個朋友，小時候我最好的朋友，硬要說的話，是想能跟她一樣帥氣，才會想著要練練單兵戰的吧。”

    “最好的朋友嗎……那么跟你最好的朋友聊聊吧，好多人關心著你呢。”

    “呵——”龍女觀月噗笑了一下，是那種無奈、神傷的笑，“她呀，已經、已經……”

    “……對不起。”

    “你怎么道歉了……只不過你也是該道歉，你讓我想起了她來。”

    “咦？那個，你的那個好朋友是女孩子來著吧？”

    “不是說外貌啦！雖然你很秀氣，但還是有點男子漢感覺的，咳哼……不是說這個，是說感覺。”龍女觀月抬起頭直視邱楓烈的雙眼，金眸閃動，“你讓人感覺很不好，很不好。做什么都、都……已經不是玩世不恭了，你是根本沒有把自己生命當回事！兩次事件，每次只要跟你碰上，你就給我這種感覺，完全……完全……”

    龍女觀月重新低頭垂下眼見，眼神回到茶具上“能請你別在這樣了好嗎，別把自己押在運氣上……”

    邱楓烈一時愣住了，原來自己給別的感覺是這樣的啊。自己是重生回溯過來的，看似千鈞一發，運氣超好的完成了目標，一路順風順水的走下來，其實都是用自己的死亡去趟過雷的。但在別人眼中就不是這樣了，自己心中有數，知道這么搞絕對能成，但其他人不知道，每一次對他們來說都是第一次經歷，都是膽戰心驚、間不容發的狀況。

    一次這樣也就算了，然而次次都如此……也怪時運不好，每次跟她碰到一起，都是這種生死存亡的事件……次次如此，自然會覺得難受，讓人無言以對。

    小樓外庭院里，奈琪姐妹坐在石桌兩端。這個石桌上面刻著圍棋棋盤，兩人就用全息投影出來的棋子下起圍棋來……雖然對于她們來說，第一步下去就可以演算出最后一步了，然而畢竟是雙人游戲，存在大量可能性，棋盤有界有限，順著游戲的進行，可能性會越來越小，眾多棋譜演變被慢慢排除，最后終可推導出個結果。

    奈琪露娜“jiejie很喜歡哥哥吧，為什么讓他們獨處？”白1立。

    奈琪露蒂“幸福并不是一種自我滿足。”黑2至8，切斷。

    奈琪露娜“讓哥哥一直只注視著你不好嗎？那個女人也有超腦。”白2，4位壓。

    奈琪露蒂“好不容易的容身之處，回去？mama并不需要我們……”黑13，封。

    奈琪露娜“那哥哥身邊就只有我們不好嗎？”白32，刺。

    奈琪露蒂“那樣只是對我們自己好而已，并不是對哥哥好。”黑43，接。

    奈琪露娜“這就是jiejie的決定嗎？”白50，逼。

    奈琪露蒂“……你在鬧什么脾氣？剛過易折。”黑67，勝盤。

    奈琪露娜嘟起嘴巴“我才沒有鬧脾氣呢……”

    “……以我們的運算力下個百手開外都正常，應該直接下出死局來。現在五分鐘不到就結束，你急什么呢？”

    “唔，就是，就是……感覺jiejie被人搶走了啦！”

    “娜娜還是一如既往的怕寂寞呢。”奈琪露蒂起身拍拍對面meimei的腦袋，“世界這么大，人這么多，能碰到一個笨蛋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