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負道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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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 耳邊鐘聲接連起伏。 到處都是參拜朝圣的聲音,千萬道匯聚如一,虔誠之音只如濁世清浪,洗滌著心頭的雜念,連孟秋水目睹這一幕潛意識里都想要跪伏下去,被這股可怕的信念感染。 放眼望去,盡是信徒,在這佛教如日中天的時候。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孟秋水居然發覺自己的劍意在這里,竟然被一股無形神秘的力量壓制著,只余十之七八,這股力量浩瀚而博大,讓人敬畏。 而他現在的模樣,雖然比不過那些飽經風霜的苦行者,但已是相差不遠,渾身上下,也就只剩一條破破爛爛的褲子勉強遮身,除此之外,也就只剩那兩柄劍了。 袒露的上身**的雙腳,無不是布滿了猙獰的傷痕,一頭白發就像是干草一樣,黯淡無光。 身旁瞧見他是如何自海上踏浪而來的人們,無一不是跪伏在他的身旁,手中以陶碗呈著色澤渾濁的米粥,也不知熬煮的是何物,高高拖舉著,嘴里語氣激動的說著古怪的強調,低垂著頭顱。 見孟秋水毫無動作,有人小心翼翼的抬起了頭,眼中滿是希冀,這其中有女子,有孩童,也有男子,更有老人。 “一直深憾未能與孔孟同生于一世,想不到,居然無意中行到這里,莫非這一切冥冥中皆有定數?” 如今的孟秋水已非往日那個什么都不懂的人,他曾在荀子那里得見過有關孔孟的零星記載,這其中讓他印象最深的便是一句“隨心所欲而不逾矩”,常人眼中這只是一句簡單話,可在孟秋水眼里,這闡述的是一種玄而又玄的境界。 與道家的“上善若水”有異曲同工之妙。 說這兩位沒有修為,孟秋水絕對是不會信的。甚至他心中已是猜測,也許這兩位,恐都是“天人”境的可怕高手,領悟了何為道行,真正的此世極巔。 而這里,有另一尊大徹大悟的“覺者”。 “佛陀。” 盡管孟秋水殺人無算,但對這幾個人,他還是有些敬畏,他敬的不是對方的修為有多高深,而是對那顆求道之心的敬畏,不論是為己,還是為人,大道獨行,僅這份大智慧,大毅力,大勇氣,便值得他心存敬畏。 接過陶碗,看了眼里面渾濁不堪的米粥,孟秋水張嘴淺嘗了一口。 澀而無味。 孟秋水卻是有些明了,原來,今天是“臘八節”,傳說中佛陀修道的日子,怪不得這么多信徒。 見到他喝了自己的粥,那個孩子滿目欣喜,而后伏下身子虔誠無比的捧著孟秋水的雙腳,以額觸背,口中不知說著什么。 路上,有無數人給那些前去朝圣的僧人施舍米粥。 感受著那股浩瀚博大的氣息,他瞧了瞧周圍所有人,又望著身前小孩揚起的稚臉,一剎那,福至心靈。 “六年苦行才生的頓悟之心啊!”目光閃過一絲恍惚,繼而微瞇,孟秋水像是做了什么決定,緊了緊背后的劍,又恢復到了往日那般平淡,低語道:“世事無常,今日孟某既然來此,若不去看看你的路,豈不遺憾。” 步履輕緩踏出,人已是慢慢融入到了眾多朝圣的人群中。 只是與眾多佛徒不同,他并未一步一叩,而是走一步,停一步,丹田氣海內,那驚天內力竟然隨著每步落下逐漸消失。 天地開始變的寒冷,地面石子尖銳如刀,刺的人腳底生疼,而他背后背著的劍,如今居然慢慢變得沉重,長久以來的疲累也如潮水般涌來。 他已不是宗師境的強者。 這一次,他聽到的不光是虔誠叩拜之音,還有祈求解脫之語。 他走在眾人之間,同一條路,卻像是處于兩個世界。而他走這條路,非是想要成佛,只是想看看當年佛陀所看到的風景,至于叩拜,這天下,又有誰能受他一叩,莫說孔孟復生,佛陀在世,就算是天地也不能。 饑餓,困乏,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化作了他前行的敵人,這是看不見的對手,來源于他自己。 他的步伐從開始的穩健,到最后變得緩慢,艱難,沒有了內力的他,只能憑借著意志一步步走著,雙腳破了又好,好了又破,開始結滿厚厚的老繭。 背后的劍,愈發的沉重,像是有百斤,千斤,但他從未想過解下,因為這是他自己的道,負道而行,他想要到那佛陀悟道之地看看,看看他的道,也讓他看看自己的道。 他開始以一種不一樣的角度去看這個世界,一路行來,有人為他送上水果,但也遇到過很多阻攔他的人,還有一些來自于佛徒的惡意,只是,皆在他那雙沉默卻又無波的雙眼下退去。 生老病死之厄,無論走到哪里,皆不可避免,世人不能例外,哪怕是孟秋水也無法例外。 一路上,戰禍,殺戮,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倒下,也有人加入其中,種種都被他目睹在眼中,與中原的七國割據相似,這里,也是征伐不斷。 他也見到過許多高手,而這其中最恐怖的,是一被喚作上師的人,身形干瘦如猴,形如枯木,可卻力大無窮,能擲象十數丈開外,僅憑單手之力便能降服獅虎,可怕異常。 有人曾言這是神猴哈奴曼的轉世之身。 轉世,輪回。 曾經孟秋水絕不相信世上有這般存在,但這一次,他卻心生動搖。道修無為,佛修寂滅,也許,有的東西并沒有表面上那么簡單。 或許,在這里他會遇到更為可怕的對手。 他開始明悟,懂得了梵文。 他的皮膚也慢慢失去了光澤,變得黯淡,被塵土滄桑所掩,干枯如柴,頭發漸漸失去光澤,面容也越來越枯槁,嘴唇滿是干裂的口子,腳上滿是厚厚的老繭,衣衫破爛勉強裹身,曾經纖塵不染的身體如今也滿是泥垢。 就連他背后視若生命的劍,如今也落滿塵埃,掩去了鋒芒,變得普通。 沒了內力,每當氣血之火燃起,他只能借助青霜來抵擋,夜里,躲在幽靜的角落,一聲聲癲狂,似哭似笑的哀嚎回蕩著。 可他的眼睛卻越來越亮。 他的心魄靈魂愈發純粹,精,氣,神,三者他已明其二,而這最后一種,他已開始慢慢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