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節
宋衍把東西放在茶幾上,遲念立馬把貓從自己身上趕開,那貓滿不樂意的樣子,很委屈地喵了兩聲,甩著粗尾巴在遲念身邊轉來轉去。 可遲念不管它,把心思放在了購物袋里東西上。 兩只大購物袋里全是各種零食,被遲念一樣一樣拿出來看。 王玫看著零食包裝,腦子里突突突地蹦著熱量表。 女藝人但凡有點進取心的,都對體重嚴格控制,遲念在這點上沒讓王玫cao心過。 想起體重,王玫瞄了眼遲念。 她穿著跟宋衍一看就是同系列的情侶居家服,短袖短褲,領口開得大,脖頸和鎖骨一覽無余。 遲念這次拍戲應該受了不少苦。 鎖骨看起來是嶙峋式的凸起。 倒不是王玫感覺遲鈍,而是ag是個瘦子扎堆的地方,誰要是體重管理失敗,保管一進ag就現原形。 可要是減重了,只要沒有瘦到畸形,那放在ag一點也不會突兀,來來往往,紙片人多的是。 現實里身材剛剛好,甚至是完美的s型,上了鏡是很容易變“壯”的,顯得不夠精致。 王玫想著想著就有點走神,讓她回過神來的,是遲念朝宋衍發脾氣。 不是那種情侶間的嬌嗔式的“作”,也不是有秀恩愛嫌疑的“鬧”。 遲念是真的在發脾氣,因為宋衍沒買到某種特殊口味的薯片。 宋衍很有耐心地給遲念解釋,他沒忘記她專門吩咐要買那種,可是小區超市沒有,他又不好去外面買。 王玫察覺到哪里不對了。 遲念以前是很有目的性的,這不是說她有什么非常大的目標,而是說,她很理智,絕少有非常情緒化的時刻,即使有了,多半是覺得自己有必要展現這種情緒化,以達成某種她想要取得的效果。 但是現在的遲念,她情緒管理失衡了。 王玫再次感到了那種幽微的快樂,內心里也實在不能產生多少對遲念目前狀況真切的關懷。 王玫倒不是在幸災樂禍,她此時的快樂頗有些可以拿出來同眼前兩個人講述的光明正大。 不瘋魔不成活,王玫很信這句話。 那種不管是感情還是個人規劃上能做到十足理性克制的演員,在她這里反倒沒有太大優待。 這樣理智,怎么能演好戲呢? 也許有例外,但是絕大多數情況下,這類演員都算不上好演員,即使費上九牛二虎之力,拼出一座證明地位的獎杯來,也叫人覺著可憐。 再把這類人跟天賦型的放到一部電影里,共演一場戲。 王玫都要不忍心看了,替這類人難堪。 不過這種肯用功的倒也還值得尊重,還有一類,就是吃了這些年的市場紅利,演技沒出來人先紅了,即使知道自己演得差,也被名氣和錢給寵壞了,變得油滑,頂頂討厭就是這一種。 更尷尬的是,這類人的確替公司替王玫賺到了不少錢。 在這點上,王玫是很慶幸她入行早的,那時候機會少,被罵‘花瓶’的女演員,放現在可算是演技派了,更別提她手下帶出來的人。 她曾經疑心過遲念是那個例外,過分理智又有天賦。 如今看遲念這樣子,倒放心不少,暗想你這個小丫頭也有繃不住的時候。 王潤心在很久以前就告訴過王玫一個道理,王玫第一次聽到的時候并不能理解這個道理,但是往后這些年她在她的職業生涯里一次又一次見證了這個道理在一個個人身上不同程度的具現。 原話如何,王玫已經無法復述,但是意思大概可以表述為:所有與心靈有關的工作,進行到深處時,對創作者自身都是一種摧毀。 高妙的創作永遠是有代價的,好比是點燃一簇篝火,作品是火焰,創作者以自己的心靈為柴。 沒有哪個好演員在拍攝一部好作品時是不痛苦的,區別只在于對痛苦的抵抗能力。 所以王玫可以既嚴苛又寬容,她甚至會懷疑自己有些卑劣,她壓根不是在寬容一個人,而是在寬容那些她所欣賞的天賦。 比如現在,王玫雖然還沒看過《螳》,可她知道這部電影即使不是一部好的作品,對遲念來說也是一塊絕佳的磨刀石。 因為這部電影讓遲念痛苦。 第121章、過往 ... 八月下旬的一個星期五,立念集團的高層例會被取消了。 這可不尋常,各種小道消息在集團中流傳。 只有遲立的私人秘書猜到了一些真相,因為是她一手給老板安排了行程。 遲立女士當天早上八點準時到達自己辦公室,用了兩個小時處理公務。 到此時,一切正常。 然后一個電話打了進來,對方撥通了遲立女士的私人號碼。 秘書沒能知曉雙方究竟談了些什么。 通話結束后,遲立專門吩咐她接下來兩個小時內不要讓任何人來打擾。 兩個小時后,新的指示傳達。 下午例會取消,未來一周內所有行程取消,同時吩咐給她訂最近時間內飛往y省省會的航班機票。 然后聯系好商務包車服務,接機后直接送她去她指定的地點。 秘書起初只是覺得地點名稱有些熟悉。 立念集團在y省沒有業務,西南地區的戰略中心是s省。 助理自己也不是s省人,沒道理她會對s省的一個小地方有熟悉的感覺。 好奇心驅動之下,秘書順手在搜索引擎里輸入了地點名稱。 搜索結果指明了最有可能的答案。 遲念在這個地方錄制過綜藝節目,而且因為她男友的慷慨饋贈,她現在是拍攝用宅的產權人。 秘書覺得她的猜測合情合理,畢竟除了遲念,還能有誰讓遲立扔下自己的工作呢? 秘書滿足于自己發現的秘密,豐富的想象力擴展開來,列舉著所有可能,肯定是遲念遇到什么問題了,可究竟會是什么問題呢? 她任由思緒馳騁,卻不準備跟任何人分享,遲立選她不僅是因為她能干,還因為她懂得什么時候應該保持沉默。 遲立當然不清楚自己秘書的心理活動,她對此也不感興趣。 她現在滿腦子都是自己剛看過不久的視頻錄像還有回憶中閃過的一幕幕場景。 對于遲念進娛樂圈這件事,遲立是非常不樂意的。 最近幾年母女倆見面次數也不算多,日常聯系也不密切。 可這不代表她不關注遲念。 從遲念出道開始,遲立看過女兒所有的作品。 她恐怕是對遲念作品審視最嚴苛的觀眾之一。 選秀節目是冷著臉看完全程的,網絡反應再熱烈,遲立也不覺得遲念做的好。 女團、選秀、top、偶像、口水歌…… 無一例外,全是流水線式娛樂產業的符號,意味著批量生產跟廉價。 遲念參與其中,在遲立看來是墮落。 她教給她的那些東西,不是讓她拿到這種地方用的。 后來事情發生了一些轉變。 單純的娛樂偶像是不能長久的,遲念顯然明白這個道理,她逐漸剝離自己的愛豆屬性,踏入影視圈。 從偶像劇演到正劇,從電視劇到電影。 立念的業務注定跟聲色圈子緊密相連,遲立跟電影圈朋友敘舊,對方不無曖昧地暗示遲念如今的潛力非凡。 “《刀尖》是部好電影,主基調也算正,如果在未來幾個月沒有出現特別強勁的競爭對手,那明年的評選……ag這方面公關不錯,王玫經驗豐富,而且以令愛跟小宋總的關系,ag沒有人會想做那個讓人不愉快的人。遲總,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她知道。 可她并不為此感到高興。 她看遲念這一路走來,越來越清楚遲念不是在玩票。 遲念真正的天賦和愛好是在這個地方。 遲立從來沒夸獎遲念的相貌,也很厭惡別人夸獎,即使她知道對方只是出于交際目的。 她跟于文泉年輕的時候,當的起郎才女貌四個字,可這是普通人范疇里的男才女貌。 外人只知道遲念的臉是父母外貌優點的集合,他們不清楚的是,遲念也隔代繼承了外祖母的基因。 遲念從來沒見過自己的外婆,連照片都沒有。 遲立考上大學那年,她長年生病臥床的父親去世,遲立處理掉了所有跟父母有關的東西,她決心要做個沒有來處的人。 她母親是個漂亮的地方劇團女演員,患有終身情癆,缺了戲和愛情就不能活,至于別的,都不重要,不管是早已厭倦的丈夫,還是親生女兒。 戲和愛情可以融為一體,她在三十五歲那年扔下家庭跟情夫私奔了,從此失去蹤跡。 遲立是在別人喊“破鞋”的聲音長大的,沒有人在乎她受到的屈辱,她從小就在心里發誓長大后一定要出人頭地,要活成跟父母完全不同的樣子。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遲立做到了,她離開了小城,遇見了于文泉,組建了自己的商業集團,沒有人可以輕視她。 可在另一個角度上,又一敗涂地。 遲立接受心理治療后,花了很長時間才接受自己繼承了母親的多情和歇斯底里。 她憤怒的時候樣子,跟她的母親簡直一模一樣,不過年輕時候的遲立是意識不到這些的。 遲立是先在自己女兒身上發現了母親的影子。 這讓她感到恐懼。 不只是因為她對母親的厭惡,還是對親生骨rou的憂慮。 敏感、狂熱、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