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節
江遠音還沒回答,人群已經發出嗡嗡聲響,男孩子們眼神多是看熱鬧式的打趣,女孩子們就復雜多了,準備舉手的女孩子干脆就怨毒地盯著江遠音的后背。 江遠音卻根本不害羞,坦然地面對了舞蹈老師玩味的眼神,回答道:“我愿意”。 繆曜文看到此處,不由地挑了挑眉毛。 之前在敘述事業、家庭、師生,現在終于輪到了愛情和友情,一部故事片所需要的元素在電影進行的第十五分鐘,都齊了。 愛情看起來是大家喜聞樂見的俊男美女,之前沒見過這個年輕男演員啊,這是從表演學校剛挖出來的? 唔,長得不錯,就是演技還有些生澀,不過不影響代入感。 他一個男人有這種感覺,女性觀眾應該更不大在意演技上的問題了,如果是普通女性觀眾,現在應該已經開始期待接下來的練舞劇情了。 接下來的故事發展不負眾望,兩線并行,一邊是江遠音獨自加練,挑戰阿克塞爾三周跳。 繆曜文知道了這個動作很難,是最難的三周跳動作,其實要比別的三周多轉半圈,女選手能在賽場上完美完成的寥寥無幾。 而練好了阿克塞爾三周跳,在tes打分上有優勢,他現在知道了,技術分是tes分為bv和goe,分別是技術動作基礎分和完成分,之前聽過的pcs不只是藝術表現力,還有別的考量,但是藝術表現力也不容忽視。 而另一邊,則是年輕人甜蜜愛情的萌發之時。 熱情火辣的拉丁舞,是促進感情升溫的利器。 比起別的搭檔因為放不開導致的進展緩慢,江遠音和曹星宇的組合卻是進步飛快。 從一開始江遠音頻頻踩到曹星宇的腳的搞笑畫面,拉快了的時間線,讓人看到了他們舞姿的成熟和大方,還有配合上的默契。 最后一次培訓課,男女花滑運動員都換上了正式的服裝和鞋子,女孩們很多都還化了妝。 舞蹈老師讓江遠音和曹星宇做示范表演。 舞曲選擇是―― 《卡門》 音樂響起,江遠音登時像變了個人,她從冷靜自持的天才少女,變成了比才筆下那個放蕩又純真,嫵媚又清純的吉普賽女郎。 曹星宇的身影逐漸淡去,江遠音施展魅力勾走了所有人的眼神,舞蹈教室光線逐漸由明轉暗,只有江遠音身周有光。 等光線再度變得明亮時,江遠音已經身處比賽專用的冰場。 她發髻上插著一支玫瑰,被她取下,咬在唇邊。 跟隨著她的滑冰動作和那首《卡門》,有女解說的旁白響起。 “中央電視臺,各位觀眾您好,您現在收看到的是2000―2001賽季,世界花樣滑冰大獎賽芬蘭站的比賽,目前上場的是我國女子單人滑一號選手江遠音。 她也是本次芬蘭站女子單人滑項目最后一位出場的選手。 在昨天結束的短節目環節,江遠音名列第二,以微弱分差落后于俄羅斯名將catharina。 她本賽季的自由滑曲目為經典曲目《卡門》,而且在本次自由滑中,江遠音將嘗試著名的難度跳躍阿克塞爾三周跳……” 解說聲音在繆曜文沒注意的時候,就越來越弱,與之相對《卡門》的樂曲聲越來越大。 等繆曜文回過神來時,這段花滑表演已經結束了。 比開場的那曲《望春風》要更具有吸引力,風格熱烈奔放,節奏緊張的配樂果然更容易有感染力。 還有表演者,《望春風》時的少女懷春與卡門的挑逗和誘惑,熱辣大膽的互動不是一個檔次的。 繆曜文男性本能讓他贊賞卡門的美麗,結束時將玫瑰重新插回發髻上動作,那種輕佻和嬌俏,真是絕了! 等出了網絡播放版,他一定要截下來這段表演去欣賞,或者等上映就去買票再看一遍。 此時,繆曜文才發覺到,出現在屏幕上的其實是遲念,可他很長時間都沒想起遲念,他只將她看作是江遠音。 再看看表,離電影開始剛過去三十五分鐘而已。 第二個小高/潮已經來了,而且擁有豐富的鋪墊,循序漸進,所以絲毫不顯突兀。 五星紅旗在領獎臺上緩緩升起,位于正中位置。 江遠音拿到了她成年組的第一個冠軍。 故事開始的第三十五分鐘,三個矛盾種子,兩幕高/潮,還有最為糖果的愛情點綴。 安排得很飽滿啊,沒有一分鐘被浪費,也不會因為拖沓而讓觀眾無聊。 繆曜文如是想到。 就在繆曜文逐漸被故事吸引,而越來越無法抽離,讓自己以冷靜理智態度品評電影時,因為荀懋生的面子而來撐場面的導演秦嵬也在品評著電影。 比起作為影評人的繆曜文,秦嵬則要更清醒,也更嚴格。 第106章、預言家 ... 秦嵬會來給《刀尖上的舞蹈》捧場,一來呢,是給業界前輩荀懋生幾分薄面,二來呢,也是想看看遲念演得如何,適不適合演電影。 他的新作《臨淵》的女主角,有九成概率是遲念的了。 剩下一成是留給各種意外的空間,畢竟還沒簽合同,而且圈里的各種幺蛾子向來不少,就是簽了合同,反悔的人也不是沒有。 在首映禮上剛遇見荀懋生,秦嵬就跟他聊了兩句。 秦嵬禮節性地問了問荀懋生對這部電影的看法,他覺得作為導演屠子肅的老師,荀懋生肯定是最早看過剪輯好的成片的人之一,可能也就只比屠子肅這個導演晚。 荀懋生的回答也證明他確實看過了,這個回答,秦嵬聽來,覺得挺有意思的。 荀懋生既沒有對電影大夸特夸,也沒有按照國人一向的習慣,說起自家孩子來,即使心里再滿意也要說他幾句不好,以此自謙。 荀懋生只回答了四個字―― “拍得老實。” 這是在夸呢? 還是在隱晦地說拍得不怎么樣呢? 電影進行到第十五分鐘,秦嵬明白過來了。 老頭子心里其實得意著呢。 荀懋生回答的這四個字,聽起來不算贊譽度很高的褒獎。 畢竟誰會覺得說一個人老實是種極大的夸獎? 可放在商業電影上,還真就不一樣。 年輕導演會犯的問題大多是什么? 是愛炫技、是愛標新立異、是一門心思想著開宗立派,喜歡先鋒,覺得按照傳統方法拍電影的都是光想著掙錢的商人式導演、是想表達的東西太多,卻無法整合統一,容易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是毛躁、手法上不夠干凈利落…… 總之,一個年輕人容易有的問題,往往都容易體現在一個青年導演的處女作里。 可荀懋生這個徒弟呢? 他沒犯這些毛病,他確實很老實,他遵循了商業電影的規矩,敘事上是典型的商業片模式,拍攝手法上也是如此。 秦嵬是做導演的,有職業病,看電影,直接就是看這部電影的骨架。 他根本不會被電影的故事性所吸引,而是下意識地去拆解著所看到的電影。 “齊教練”這個角色一出場,秦嵬看屠子肅用的那個小角仰視的角度就懂了,這個人肯定會在接下來的故事里充當一個boss角色,用仰角拍角色,會讓角色看起來具有壓迫性和威嚴,代表了權力和統治。 而花滑選手和教練,就是一種師生關系,這是一組在電影里一定會出現力量博弈的關系。 拍“韓教練”用的是水平視角,韓教練還是個女性,而主角家庭里,母親這個角色是缺位的,那就代表韓教練會在接下來填充這個位置。 母親式角色是什么樣的?包容、寬恕、扶持…… 所以韓教練一定會充當在低潮時給予主角重新站起來的力量的那個角色。 而兩個人又正好都是教練,做主的當然只能有一個人。 齊教練強勢,韓教練弱勢,所以韓教練必定會在某個節點被齊教練排擠出局。 還有那些無處不在的伏筆設置,韓教練問主角腳踝還疼不疼,那將來主角的腳踝就一定會出問題,沒準就是主角會面對的一到艱難關卡。 運動員傷病是個檻兒,這種常識,大家都有。 主角的經濟問題,家庭隱患,既然做了描寫,那就一定會爆發。 看似甜蜜的愛情,可兩個人相處在情感投入上不成正比,男孩子更投入,女孩子則會覺得他有些煩,比起無意義的散步,她更愿意訓練,兩個人不同的家境也會是阻礙,他不懂得她的尷尬和難堪之處,還有那敏感的自尊心。 更別說那首《卡門》的選擇,卡門的著名歌詞可是這樣唱的―― “愛情不過是一種普通的玩意,一點也不稀奇。 男人不過是一件消譴的東西,有什么了不起。 什么叫情 ?什么叫意? 還不是大家自已騙自己。 什么叫癡 ?什么叫迷? 簡直是男的女的在做戲。” 而友情呢? 主角獨來獨往,人際關系淡漠,作為女單一號木秀于林,得到教練的另眼相待,又因為男主角喜歡她,遭到了更多嫉恨,這當然也會在將來引起問題。 故事的發展也誠如秦嵬所料。 在江遠音拿到第一個冠軍后,兩個教練之間的力量對比發生變化,韓教練更弱,齊教練更強。 因為是齊教練首先提出要上難度,必須練出阿克塞爾三周跳的,他是奪冠功臣,同時,他的身份還是國家隊主教練,韓教練是因為一手發掘培養了江遠音才從省隊來到國家隊的。 江遠音雖然心理上更親近韓教練,可是她太渴望成功了,她本能地覺得,比起韓教練,齊教練的方法更能引領她走向成功。 所以,江遠音有意忽視了韓教練的落寞和逐漸邊緣化,她在這里體現了少年人的冷酷和殘忍。 而愛情方面,也開始出現裂痕。 花滑隊內是不允許談戀愛的,所以江遠音和曹星宇是地下戀愛,大家都模模糊糊猜他們談了,可這種事不能明說。 而讓曹星宇痛苦的是,江遠音非但在女隊一枝獨秀,她其實是國內花樣滑冰單人滑項目唯一有奪冠實力的選手,這點上,不分男女。 家境優越,一表人才,從小到大一路順風順水的曹星宇,在一次又一次比賽中遭受到打擊,他不愿意承認自己的天賦只有這么多,做不了國際一流選手。 而他的愛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