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師父心心念念的是這個真魔！

    妒忌、怨恨啃噬著他的五臟六腑！

    秦九輕平靜地看著君上暝，薄唇譏諷：“……他是這般教你的？教你自私自利，教你不擇手段，教你枉為人君？”

    君上暝面色蒼白。

    秦九輕垂下眼睫，看著腳下的累累枯骨，看著化作厲鬼冤魂彼此撕咬的無盡混沌，看著手捧話本津津有味的小骷髏……

    “他救下這個世界，不只是因?yàn)槲??！?/br>
    秦九輕一劍擊碎了君上暝體內(nèi)的那縷殘魂，低聲道，“他舍不得這個世界。”

    君上暝感受到靈魂撕扯的劇痛，他嘴角溢出鮮血，瘋狂的笑染紅了黑瞳：“沒用的……沒用的……你早就做出過選擇，他和這世界，你選擇了……”

    只要月知活著，只要師父活著，他死一百次一萬次也沒所謂。

    他生來第一眼見到他，他此生只為他而活。

    只要知道師父終究會脫離這個牢籠，終究會飛升上界，他死而無憾。

    秦九輕也好，秦九寂也罷。

    他們都不會讓月知被困絳霜谷，他們一定會解放月知，他們在世界和月知之間，一定會選擇月知。

    如此……

    秦九輕打斷了他未盡之語，他對君上暝說，也是對自己說的――

    “我都要。”

    世界和他，他都要。

    這一次，他不會再留他一個人。

    第137章 四目相對

    在月知的幻術(shù)中,沒人的修為能夠突破元嬰境大圓滿，所以君上暝一直停在了這個境界。

    有人飛升世界既亡，月知如何會讓天梯重臨。

    找回真魔之力的秦九輕輕而易舉便擊殺君上暝,他毀掉了這縷源于自己的殘魂,沒有絲毫留戀。

    君上暝會如此偏激,與他不無關(guān)系。

    數(shù)千年前,秦九寂放在白小谷身上的魂契,只為了守護(hù)他。

    君上暝為月知而生,倒也屬實(shí)。

    他畢竟是秦九寂的一縷魂魄、擁有真魔之力，他畢竟為月知所教養(yǎng)成人，天資卓越。

    等境界攀升至元嬰境大圓滿后,君上暝隱約觸及了真相：他知道了這個世界是一個幻術(shù),知道月知用三魂構(gòu)建了乾坤清明大陣,知道想讓月知醒來,唯有毀了這天地。

    赤緹果、仙骨、萬靈根是白小谷。

    尋回三魂的白小谷是月知。

    君上暝一生執(zhí)念是復(fù)活他的師父――那位高高在上的天虞山掌座、那位飛升成神的月知仙人。

    為此他恨不能與天地同葬。

    然而,一縷殘魂終究做不成什么，他只是在這走不出的幻術(shù)中癲狂瘋魔。

    秦九輕又能做什么？

    他站在半空中,遙望著遠(yuǎn)處的乾坤清明大陣。

    多么熟悉，是他眼睛的色澤,美麗如深海映月。

    月知的神識一直在默默看著這個世界,守護(hù)著他從時間長河中搶回的萬千靈魂,等待著一個遙遠(yuǎn)的夢。

    秦九輕無法想象他在這漫長的歲月中都經(jīng)歷了什么。

    乾坤清明大陣已經(jīng)落成千年,又是一個千年。

    他們相逢于三千年前：廝守了第一個千年,之后秦九寂隕落；月知獨(dú)活了第二個千年，養(yǎng)育了君上暝；月知飛升,得知真相后他劃下乾坤清明大陣，救回所有他能夠救回的靈魂,在絳霜谷輪回了第三個千年。

    幻術(shù)中的這一千年，因?yàn)樾△俭t心中的執(zhí)念，他們不知相逢了多少次，又分別了多少次。

    小白骨捧著寫滿秦九輕的書，一次次走出絳霜谷，一次次去尋找他，無論他們相遇與否，無論他們相愛與否，最后的結(jié)局都是一樣的――

    小白骨離開陣心，導(dǎo)致乾坤清明陣松動，為了繼續(xù)維持這個世界，月知覆蓋于整個世界的神識會讓小白骨忘記一切，重回絳霜谷。

    每一次小白骨落淚，時間便會定格，幻術(shù)便會重置。

    千年來，得月知庇護(hù)的這萬千生靈，活了一世又一世。

    原本的世界沒有輪回轉(zhuǎn)世，月知重塑的世界有了輪回。

    這些早該死去的靈魂，在其中獲得了“永生”，

    秦九輕沒有幻術(shù)中這千年的記憶，但他猜得出這個循環(huán)――

    他們相逢、他們分別。

    他們廝守、他被丟下。

    這是小白骨心中解不開的結(jié)，是他一生至痛，是真正囚禁他的牢籠。

    秦九輕視線微垂，看向坐在累累枯骨上的小家伙，心中滿是酸楚：他捧在掌心悉心呵護(hù)的小家伙，在這漫長的歲月里到底承受了多少。

    別丟下我。

    這四個字是魔咒，是夢魘，是白小谷靈魂深處的恐懼。

    -

    秦九寂從半空落下。

    他將竊天收進(jìn)識海，走向低頭翻著話本的小骷髏。

    聽到腳步聲，小白骨一驚，忙收起神書，回頭一望。

    四目相對，隔了千載光陰。

    秦九寂溫柔地看著他，像是怕視線劃傷他般小心翼翼。

    小白骨先是怔了下，而后藍(lán)色火瞳抖成小花花。

    好帥！

    眼前的男人簡直像從神書中走出來：墨發(fā)白膚，冷峻眉眼，高挺的鼻梁下是微薄的唇，偏冷的下顎線下是修長的脖頸；鎖骨藏在玄色長衣中，寬闊的肩膀、勁瘦的腰身，腰封之下全是腿！

    他一步一步向他走來，腳下的枯骨發(fā)出生生脆響，這節(jié)奏竟如此悅耳，韻律竟這般迷人，好似一曲長歌行，道盡了光陰變幻。

    秦九輕望著小白骨。

    小白骨眨眨眼，小聲道：“你、你是誰？”

    秦九輕半蹲下來，與坐著的小骷髏平視：“秦九輕?！?/br>
    小白骨：“！”

    秦九輕重復(fù)著：“我是秦九輕?！?/br>
    這個名字是小白骨給他取的，是他給他的重要的名字。

    小白骨指骨攪在一起，滿腦子都是神書里的秦九輕：“你……你騙骨！”

    秦九輕怎么會在這里，秦九輕在天虞山。

    聽到他這話，秦九輕愣了下。他的確騙了他，騙了他整整一千年。

    秦九輕垂眸，眼中劃過一絲傷感，聲音也低了下去：“對不起。”

    小白骨莫名心一緊，他火瞳抖了抖，有些難過。

    秦九輕斂住情緒，彎腰將他抱了起來，小白骨那莫名縈繞心頭的難過也隨之褪去，連聲哎喲：“非禮！啊不，非骨了！”

    秦九輕看他。

    小白骨：“難道不是嗎，你抱著骨……”

    秦九輕在他額頭上吻了下。

    小白骨：“！”

    秦九輕低聲道：“這樣呢？”

    小白骨整個骨頭架子都沒力氣了，趴在他肩膀上嗚嗚嗚：“骨不干凈了，骨……被……嗚嗚嗚，你這人怎么這樣，連骨頭都不放過！”

    秦九輕只覺心中填滿了甜漿，嘴角止不住地上揚(yáng)：“想不想要身體？”

    小白骨的碎碎念戛然而止。

    秦九輕又問：“想不想變成人？”

    小白骨揪緊了他肩膀的衣服。

    秦九輕又故意壓低聲音：“想不想和我雙修？”

    小白骨：“?。。。。　?/br>
    秦九輕故意道：“不想算了。”

    小白骨：“誒？”秦九輕看他。

    小白骨聲音細(xì)弱蚊蠅：“想……”

    嗚，他真的是秦九輕嗎，怎么一點(diǎn)不像神書里的高冷男神，倒像個欺負(fù)骨的登徒子！

    秦九輕溫聲哄他：“乖，先給你找果子皮。”

    小白骨茫然：“果子皮？”

    秦九輕：“做身體用的?！?/br>
    小白骨眨眨眼：“要去哪里找……”

    他話音剛落，秦九輕抱著他走進(jìn)了乾坤清明大陣。

    不同于第一次進(jìn)入的決然，也不是第二次進(jìn)入的茫然，這一次秦九輕眸中只有堅(jiān)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