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難了。

    做骨頭真的太難了！

    秦九輕這才知道，小骷髏嘴里的好吃的，竟真的只是字面意思上的，凡人社會里的好吃的。

    說來也是，小骷髏一直很向往化形，想成為一個真正的人。

    倒是他誤解他了。

    “老父親”本來就不太硬的心腸又軟了十分：“你不愛吃厲鬼？”

    小白骨說得實心實意：“要不是為了你，我才不會吃這么多臭烘烘的東西，以前在絳霜谷，我好久好久才餓一次，餓了也只會吃小小一只……哪像現在，一天吃十多個！”

    秦九輕聽得一怔。

    白小谷控訴道：“我掏心掏肺對你，哦，我沒心沒肺……”他換了個詞，“我掏空自己對你，你卻……”

    秦九輕哪會不懂，他放輕聲音道：“是我不好。”

    白小谷抬頭看他。

    秦九輕望進他藍汪汪的火瞳里：“對不起。”

    白小谷：“！”

    九大寂的功力更深厚了，不碰骨鏈都讓他骨頭酥酥的。

    魅術，這就是魅術！

    白小谷閉上眼，趴他肩膀上小聲道：“原諒你了。”

    秦九輕一顆心軟成水了。

    白小谷覺得自己‘投降’太快，多少有點沒出息，辯解道：“我雖然討厭吃鬼，但也的確只有吃鬼才能填飽肚子，還是要謝謝你喂我吃。還有我也不全是為了你才吃這么多鬼，我知道你和竊天大神在修行，我知道你們在為進千月幻境做準備，我幫不了太多忙，就只能吃點鬼了……”

    他越說越小聲，越說越乖巧，別說秦九輕了，竊天整個劍也麻了。

    這哪來的絕世小白骨，老夫也想要……cao，cao，別抽了！

    行吧，小黑屋也挺好的，呵呵呵！

    秦九輕一直以為吃鬼對小白骨來說就像凡人品嘗美食一般，每個口感不同，總有個好吃的。

    所以他才沒顧忌地讓巨門洲修士幫忙，引來這么多鬼王。

    誰知小骷髏根本不愛吃，甚至是為了他捏著鼻子在吃。

    秦九輕被小骷髏暖得心融融的，他問他：“你現在能吃醬豬蹄、紅燒獅子頭、燕窩雞絲湯、海帶豬肚羹……嗎？”他記憶力好，菜名重復得一個不差。

    白小谷聽菜名都把自己給聽饞了：“不能，就是因為吃不成才要化形，有了人形才能飽暖思yin欲！”

    秦九輕頓了下，強行心硬道：“飽暖可以，后者不行。”

    白小谷懶得和他多說了：不yin如何飽？這是互通的好嘛，九大寂怕是沒看過書，什么都不懂！

    罷了罷了，他反正也不要和他雙修，沒必要教他了。

    傷心了兩天的小白骨心情逐漸放晴，當然不是因為九大寂笑語晏晏的模樣太好看，而是因為他想通了。

    是的，骨頭想通了！

    他不和九大寂廢話了，當務之急是闖進千月幻境弄到赤緹果衣，等騙九寂給他捏好一個漂亮身體，他就去十二仙山找秦九輕。

    對，九大寂騙他這么多次，他也要騙他一次！

    他才不要傻傻等到一千年以后。等他扮成人，先勾引秦九輕雙修再說，反正秦九輕又不知道他是區區一只未及冠的千歲小白骨。

    參須真人說了，生米煮成熟飯，不修也得修，大不了……他霸骨硬上輕！

    如此這般想來，白小谷只覺自己聰明絕頂！

    人世間的珍饈美食，他來啦！

    陡然有了干勁，小白骨看到追著金如意跑得鬼王，開心地戳了一指頭。

    鬼王：“！”

    金如意哐當一聲墜地，自持身份的堂堂元嬰老祖黎繁道長癱在地上不想動了——身體累，心更累，順帶耳朵還污里污氣的！

    秦九輕對白小谷說：“不想吃的話，就……”

    白小谷重拾激情：“快點嘛，你輕點就行。”

    秦九輕：“……”

    黎繁：“………………”沒什么，我可以，只要您能救我們離開鬼界，您、您就是個好人！

    雖說白小谷不喜歡吃鬼，但吃鬼這件事對他來說不是壞事。

    他甚至會因為不斷吃鬼，而變得更加晶瑩剔透，本就白生生脆嫩嫩，這兩日因吃了太多鬼王，那熒熒的光輝更加溫潤，同時，他傳遞向骨鏈的氣力也越來越強勢。

    這兩天，秦九輕一直在嘗試掌控這股力量。

    小白骨傳遞給骨鏈，他利用竊天將這氣力釋放出去，別說是一頭七階兇獸，同時斬殺三頭都不是問題。

    巨門洲最高階的兇獸也不過八階，而且這八階兇獸極少出沒，修士們平日里躲它躲得厲害，真到要用它了，偏又找不著它。

    巨門洲荒野，危機四伏的荒野。

    在這短短三天時間，安全得堪比十二仙山。

    雖然巨門洲修士還沒出鬼界，但莫名有了回到十二仙山的安全感！

    哪怕小白骨不計較吃鬼，這高階兇獸卻是極其有限，秦九輕珍惜每一次揮劍的機會。

    可惜的是，他再怎么珍惜，也沒有哪頭兇獸能扛得住一劍。

    一只鬼王，一頭高階兇獸。

    只夠他試一劍。

    饒是秦九輕天資聰穎，也很難從這剎那間找到手感。

    氣力充盈骨鏈，竊天綻放劍芒，秦九輕從小習的一身劍術，早就刻在肌rou里，提劍，揮劍，斬。

    轟地一聲，依舊是切割面齊異常齊整的一天。

    偶爾圍觀一次的何尚和耿釗：“……………………………………”

    為什么父親大人蹙起了眉？為什么父親大人搖了搖頭？

    難道父親大人對于一劍斬殺兇獸還不滿意嗎？難道父親大人對于這光滑如精工打磨的切割面不滿意嗎？

    到底要怎樣！

    莫非是要半劍斬獸？半劍？要怎么個半法啊！

    何尚轉頭看看耿釗。

    耿釗轉頭看看何尚。

    聰明耿悲哀地在鐵憨憨尚眼里看到另一個鐵憨憨。

    是修為太低限制了他們的想象力。

    *

    只要用劍，竊天就會出來，他出來了少不了一陣話嘮。

    “你靈根全無，當然駕馭不了這股氣力。”

    “說來也是神奇，按理說你這身體與凡人無異，凡人若是有了這骨鏈的氣力，只怕會立刻馬上爆體而亡。”

    “你知足吧，能運用這力量就很不錯了，還想著掌控呢。”

    “再說小骷髏這么乖，有他在，你用完一劍再劈一劍唄。”

    在這方面，竊天的確有發言權，他這兩天也在適應骨鏈中的氣力，越是適應越是明白，這骨鏈中是百分百純粹的神力，純粹到什么地步呢，只要累積到位，足以沖擊大乘。

    修真界現有境界不過是：煉氣、筑基、金丹、元嬰、化神、合體、度劫、大乘。

    化神已是十二仙山至尊，往上的境界萬年來無人觸及。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大乘后封神。

    神祇的世界，不是凡人可以想象的。

    他起初只當小白骨是個千年寒骨，如今看來卻是低估了。

    只是不知道這小骷髏經歷了什么，才變得如一張白紙般純粹，哦，是一張黃紙，純粹里透點污那種。

    也許是千年前某位大佬度劫失敗，神魂魄散，一身白骨再生靈識？

    度劫……千年前修為最高的便是月知老兒。

    那小子也不過區區化神境，哪會跳過合體直奔度劫？

    元嬰以上的境界每進一重都是千辛萬苦，哪是說突破就能突破的。

    竊天心中疑惑重重，但他不會說與秦九輕聽。

    一來這小子太過年輕，不懂老一輩的事；二來他說的話這臭小子什么時候當回事過！

    別問，問就是后悔，后悔跟了這么個只會拿鞭子講道理的宿主！

    等那頭唯一的、最強的、震懾巨門洲好幾百年的八階兇獸也被不輕不重地一劍斬了之后……

    整個巨門洲都服了。

    心服口服。

    他們不服不行，總覺得再不做小伏低，父親大人就要拿他們試劍了！

    秦九輕始終沒能掌控骨鏈的力量。

    他可以用，也能感覺到，可因為體內沒有靈根而無法承載，打個比方就好像汪洋大海涌到了陸地，沒有小河小溪引流，有的就是一股腦的巨浪翻天。

    沖擊力驚人，威力巨大，但不可控。

    如果他的靈根還在……

    秦九輕垂眸，壓住了心頭翻涌起的情緒。

    白小谷：“嗝，好像沒得吃了。”

    他的骨生夢想明明是嘗遍人間美食，誰成想先從吃空鬼界厲鬼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