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薩克斯疾速駛向時代廣場。在曼哈頓的羅斯福快速道上，她一路飆車向北。

    交通狀況不算糟糕……但糟糕的是司機。他們鉆來鉆去，她的都靈車也鉆來鉆去。這樣的芭蕾共舞一出現(xiàn)疏失，其后果就是每小時四十英里的速度差下鋼碰鋼。即使不送命，也可能鮮血淋漓、骨頭斷裂。

    電話打過來了。她按下免提鍵。“繼續(xù)說吧。”

    “我們掌握的情況是這樣的，薩克斯。你聽得到嗎？那是什么？那聲音？”

    “換低擋。”

    那聲音就像噴氣式飛機利用反推力落地。

    林肯·萊姆繼續(xù)說：“我們掌握的情況是這樣的。我們在檢查微物證據(jù)。你在其中一個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了化妝品。我們將品牌離析出來了，是starblend的舞臺化妝品。還有來自康涅狄格州、韋斯切斯特郡和新澤西州的地質(zhì)土壤，所有這些都取自不明嫌疑人的兩個腳印。柴油、裝在杯子里的汽水和廉價葡萄酒或香檳。”

    “劇院區(qū)的游客：來自城外的巴士，幕間休息喝的飲料！”

    “正是。他要么在時代廣場居住，要么在時代廣場工作，比如劇場……要么是策劃另一次攻擊時在那里沾上了微物證據(jù)。”

    “是什么樣的突破？”

    “我和阿切爾一弄明白——”

    “阿切爾？”

    “朱麗葉，那個實習生。”

    “哦。”那個坐輪椅的女人，長著漂亮的眼睛和天賜的指甲。用她的姓稱呼她，這讓薩克斯糊涂了。

    交通恢復暢通，她再度平穩(wěn)前行。

    “我們一弄明白是劇院區(qū)，我就給紐約市警察局的社區(qū)觀察中心打電話了。”

    紐約市警察局的社區(qū)觀察中心設在警察局廣場一個空蕩如洞xue、沒有窗戶的房間里，數(shù)十名警察注視著由全城二十萬個攝像頭提供圖像的監(jiān)視器。屏幕太多，沒法監(jiān)控全城去查找一個嫌疑人；你沒有不明嫌疑人的臉部識別要點時——只是“高瘦，可能戴著一頂棒球帽，背著一個背包”——計算機算法也幫不上忙。

    但是，萊姆解釋說，證物指向一個相當小的區(qū)域，監(jiān)控攝像頭高度集中，有名警察便鎖定了時代廣場區(qū)域，并在十分鐘前發(fā)現(xiàn)了長得像不明嫌疑人四十的人。

    “確切是哪里？”

    “百老匯大道和四十二街，往北邊去了。他們在西四十五街的一家店鋪里跟丟了他，他可能從后門出去了。西百老匯大道的攝像頭零零星星的，他們再沒有發(fā)現(xiàn)他。”

    一輛油罐車突然變道，薩克斯繞著它一個打滑，穩(wěn)住都靈車。好了，腎上腺素飆升。

    萊姆繼續(xù)說：“梅爾給中城北區(qū)分局打電話了，有半打人員正趕往交叉路口。緊急勤務小組也去了。”萊姆不能調(diào)配警力，但梅爾·庫柏作為警探有權力這么做，盡管他的專長是刑事鑒定學。“普拉斯基帶著一隊人馬正往第十二大道和四十四街趕去。”

    薩克斯和中城北區(qū)分局的人員往西邊搜查，羅恩·普拉斯基的人員直指東邊，可以形成夾擊行動。

    “根據(jù)證物——你知道他可能去往哪里嗎？明確的去向？”

    沒有回應。

    他在跟別人說話，可能是庫柏。

    不是，薩克斯聽到了女人的聲音，是朱麗葉·阿切爾。

    接著聲音停頓下來。

    薩克斯問：“萊姆？”

    “什么？”

    “我在問，證物里有東西可以縮小范圍嗎，他在哪里，或者他要去往何處？”

    “有些東西我們還無法辨別，碎玻璃、玻璃密封膠、紙巾，來自任何地方都可能。土壤來自皇后區(qū)，或者說源自皇后區(qū)。”她對這個用詞的強調(diào)感到奇怪。他繼續(xù)說：“我們還發(fā)現(xiàn)了化肥和殺蟲劑，但在中城的百老匯，你見不到連綿的草場。我不介意猜測，但我不猜。不，在這個時候，我們只好讓追捕行動來決定。”

    “繼續(xù)觀察吧。”她說，“我到現(xiàn)場以后給你打電話。”

    薩克斯沒等他回答就掛斷了電話，然后駛離高速道，飆車向西上了地面街道。

    交叉路口……該死的交叉路口。

    她猛踩離合器和剎車，瞇眼看著儀表板上的藍色閃光燈。

    薩克斯一只手按喇叭，另一只手換低擋，然后兩只手再一起抓住方向盤。

    右邊空了，左邊空了，沖！沖！

    這個過程重復了五六次，只有兩次，她被曼哈頓狂亂的交通逼到了路沿上，不過有三次、也可能是四次，她差點撞到了堵在她路上的車的防撞杠上。

    她駛到一個通暢的路段時想，有意思，不明嫌疑人四十正在他父親負責的區(qū)域晃蕩。赫爾曼·薩克斯在時代廣場的街道上巡查多年，主要集中在“墮落街”，即四十二街上，那還是很久以前，這里還沒有演變?yōu)榻裉斓牡鲜磕嶂黝}樂園。事實是，薩克斯懷念這個地方充滿色情生意、欺詐把戲、低級酒館的日子，正如她懷疑她的父親也會這般懷念。

    她的手機嗡嗡響了。

    手動變速箱，還是電話？她選擇了三星手機，放下四擋擋位，就讓變速箱去抱怨吧。“我是薩克斯。”

    “阿米莉亞，我是博比·基婁，中城北區(qū)分局的巡警。萊姆警監(jiān)把你的電話號碼告訴我了。事情有關你的不明嫌疑人。”

    “博比，我記得你。”

    還沒當上警探的時候，她偶爾跟基婁共事，他是中城北區(qū)分局一個天真無邪、精力充沛的年輕巡警。他現(xiàn)在可能還是同一副樣子，不過這“年輕”不會嚴絲密縫地吻合。“你有什么發(fā)現(xiàn)？”

    “我在四十六街調(diào)查。有幾個人覺得在這里見過他，就是五分鐘前的事。”

    四十六街兩頭與河流相接，貫穿劇院區(qū)中心。

    “具體在哪兒？”

    “百老匯大道往西幾個門臉。他躲進了一家紀念品商店，目擊者說他疑神疑鬼的。他盯著窗外看，好像覺得被人跟蹤了。這是店員的說法。等到安全了或沒事了或怎么樣——也是店員的話——他就出去了，往西走掉了。”

    “我……哎。”

    “那是什么？”

    那是一名小型摩托車騎手，跟羅馬的那些騎手一樣忘乎所以，飛速插入她的車道，想看看一輛福特都靈和一輛小巧的韋士柏仿造車較量起來誰能贏。

    盡管險些喪命于一輛垃圾車下面，薩克斯還是很好地控制住了打滑。緊接著，車輪飛轉(zhuǎn)，車子重新上路。

    “博比，罪犯的特征描述呢？”

    “深藍色或黑色防風外套，沒有標志，牛仔褲，紅色或綠色棒球帽——這是目擊者的描述。深色背包。”

    “好。我再過五分鐘趕到。”

    實際上，她花了三分鐘。她在百老匯大道和四十六街的交叉口一個剎車，把車停在中城北區(qū)分局的三輛巡邏車旁邊。她朝博比·基婁點點頭。是的，跟以前一樣像個天使。站在一旁的八人小組，其中有幾個她也認識，她跟他們打了聲招呼。

    已經(jīng)有趁火打劫的人圍了過來：觀光客拿著手機連連拍照。

    她的手機嗡嗡響了，是羅恩·普拉斯基的電話。

    “喂，羅恩，你在哪里？就位了嗎？”

    “是的，阿米莉亞。”這名年輕的警察解釋說，隨行的是一個四人巡警小組和六名緊急勤務人員，他們正在四十六街，靠近哈德遜河的地方。

    “我們在百老匯大道。你們向東搜索，朝我們這邊來，我們向西行動。”她講了嫌疑人的最新特征描述，補充說他有可能在這里居住或工作。如果是這樣，他長相獨特，就意味著鄰居或小商店老板很有可能認識他。

    “如果他來這里是因為追蹤受害者，并沒有別的關聯(lián)，嗯，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我們只希望可以截住他，趁還來得及。”

    通話結(jié)束，薩克斯對面前的警察簡要介紹一下情況。她說他們不能確定不明嫌疑人的目標是誰，只知道是正使用“內(nèi)置式”產(chǎn)品或待在產(chǎn)品旁邊的人，而他可以通過他的智能手機或平板電腦破壞該產(chǎn)品。

    薩克斯繼續(xù)說：“我們不知道他有沒有槍，但他以前用錘子。”

    “他就是那個電動扶梯殺手，對吧？”

    “對。”

    “他會針對哪些其他類型的產(chǎn)品下手？”

    她跟他們講了有關亞伯·貝恩科夫家的烤爐的事。她回想了一下托德·威廉姆斯給他下載的那個長長的產(chǎn)品清單，那些在核心部位裝有datawise5000控制器的產(chǎn)品。“可以是家電、熱水器、廚房器具、重型設備、工具，也許車輛也算。還有醫(yī)療設備。不過他喜歡炫耀，想得到關注。如果你看到有什么東西可以把你燙死或壓死，你就假設那東西里面有控制器，不明嫌疑人會按下按鈕。”

    “老天，”其中一名警察咕噥道，“你的老婆和孩子正在廚房里烤餅干？爐灶會發(fā)生爆炸？”

    “就是這樣。咱們開始吧。”

    他們開始向西搜索，一名警察低聲說：“想知道他為什么挑這個地帶。”

    對薩克斯而言，答案顯而易見。這里有許多商店、餐館和娛樂場所，這些地方都有高聳的高清視頻廣告牌做主導，威嚇或引誘路人和游客消費、消費、消費……

    對于任何以攻擊消費主義為要務的人來說，時代廣場是全世界的最佳獵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