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沒？”常中文問負(fù)責(zé)打探情報的代軍。他是細(xì)碎一班的。

    “走了，沒人了。”代軍點點頭。

    他在這些病人中年紀(jì)小，比較活躍，病癥最輕也最愛說話，平時總是在走廊里串來串去混醫(yī)生護(hù)士辦公室，由他去打探消息比較不容易引起護(hù)士大夫的懷疑。

    這會是下午，今天是禮拜天，醫(yī)生護(hù)士除了值班的全都不在。

    常中文去窗戶邊上往下看了看，觀察了一會兒，擺了擺手：“走，都小點聲啊，下樓以后走快點。”

    七八個人都點點頭，大衣都裹的嚴(yán)嚴(yán)的，飛翅棉帽子也都捂上了，一早已經(jīng)都做好了準(zhǔn)備。

    常中文打頭，一群人像做賊一樣輕手輕腳的從病房溜出來，順著樓梯下到一樓，隔著玻璃觀察了一下外面，推開醫(yī)院樓的大門來到外面。

    北風(fēng)夾著雪花吹到臉上，這會兒感覺是那么舒服，連呼吸都暢快了不少。

    “這邊這邊，趕緊走。”常中文早就從樓上觀察好了地形。

    這邊的圍墻比較矮，上面還有個豁口，他看到年輕大夫護(hù)士經(jīng)常從這個豁口進(jìn)出。能比走正門省幾步路。

    幾個從都有點興奮的邁著小快步走到墻邊，順著豁口翻到外面。

    外面這邊能有個一米多高，平時隨便就跳下去了，但是這些人都不是平常人，常中文個子最高，先小心的爬下去，然后扶著大伙一個一個下來。

    “往哪走啊？去哪？”王志輝的二姐看著周邊的環(huán)境問。

    下來以后大家都有點懵，對這邊全都不熟悉。

    “往下走唄，那邊不就是人家嗎？一片樓呢，還能上山哪？”

    大伙踩著積雪延著馬路往坡下走，走了兩百多米就到了人家這邊，大家都有點小激動，好像離開人類很久了又重返人世間的那種感覺。

    雖然是冬天，但路上樓底下各種小賣部小吃部周邊還是有些人在活動，孩子們在奔跑嬉戲，偶爾從哪里傳過來幾聲鞭炮響。都讓他們感覺那么親切。

    路邊擺著些攤子，賣對聯(lián)福字還有鞭炮楹聯(lián)什么的，圍著一群小孩子。

    “要過年了呀。”常中文感嘆了一句。

    “可不是怎么的，眼瞅過年了，這連家都不能回。”王志輝的二姐說第一句還正常，到后面眼淚就噼里啪啦落了下來。

    “唉唉唉唉，別哭別哭，這大風(fēng)號號的，你再弄出點別的情況。”常中文趕緊勸著，剩下的全是男的，左一句右一句的哄了一會兒，這才算好了。

    “你說，在這吐痰，還能傳染不？”代軍瞅了瞅四周問了一句。

    這病是靠痰液和體液揮發(fā)傳染，呼吸沒什么問題。

    “應(yīng)該不能吧？這么冷呢，地下全是雪。”

    “還是別吐痰，萬一呢？是不？那不是做孽嗎？這眼瞅著過年了。”

    “我就問問，我不吐。”

    “咱們?nèi)ツ模俊睆埮d隆看著一邊的豬頭rou攤子咽了口口水，饞哪。

    “要不去市里轉(zhuǎn)轉(zhuǎn)？”

    “去哪？”

    “百貨大樓唄，買點蛋糕方便面回來，我的吃沒了。”

    “我也沒多少了，那走吧。”

    幾個人商量了一下，打聽了公交車站，過去坐公交車去了市中心。

    逛商場，買蛋糕方便面，又跑去看了場錄像，等他們回到傳染病院這邊的時候，天都黑下來了。

    幾個人都不再是剛出來那會的樣子了，那會兒一個一個又是興奮又是激動的，精神抖擻，都感覺自己已經(jīng)是個好人了。

    這會兒一個一個東倒西歪滿頭滿身都是汗水，虛弱的喘氣都費勁。

    體格相對要差些的王志輝二姐已經(jīng)完全靠常中文和張興隆扶著了。兩個人的情況也不太好，也是氣喘吁吁的。

    一米多高的墻頭幾個人就弄了好半天，連滾帶爬的才算是上來了。

    相互攙扶著走到病房樓下，都不行了，渾身發(fā)抖氣喘如牛，站都站不穩(wěn)了。

    抓著欄桿都爬不動樓梯。體力耗盡了。

    也不想一想，連續(xù)幾個月，先是高燒，腸子毀的亂七八糟，靠吊瓶活了一個來月，然后一天就吃那么幾分之一方便面蛋糕，再好的身體力氣還剩下多少？

    平時不讓他們下樓并不是耽心傳染，是因為他們這會兒的體力不能做上下?lián)н@種巨烈運(yùn)動。承受不住。

    幾個護(hù)士跑下來把他們往樓上扶，劈頭蓋臉的一頓訓(xùn)斥，就差指著鼻子罵不省心了，幾個人都低眉順眼的聽著，沒有反口的。

    確實錯了，人家是在為你的身體著急呢。

    一直到第二天上午，幾個人都沒緩過來，一個一個躺在床上哼哼，只有代軍又活躍起來。誰叫人家病情輕呢。

    家里人來了以后護(hù)士就告了狀，家里人又是一頓責(zé)備。

    這會兒大家的體力確實不行了，常中文和張興隆在班組里都是以力氣大出名的，這會兒連盆水都端不起來。

    茶杯倒了水得兩只手捧著，一只手端不動。

    緩了幾天，身體終于恢復(fù)過來了，又活躍起來。誰讓在這一天一天除了打吊瓶就沒事了呢。

    這回不張羅往外跑了，開始研究吃的。

    幾個月沒吃過什么正常飯菜了呀，誰不饞？

    但是大夫護(hù)士就是看得死死的，不讓吃。

    大家感覺自己都好的差不多了，剩下的應(yīng)該就是將養(yǎng)，少吃點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了。

    常中文讓他媳婦兒偷著給弄了兩條虹鱒魚過來，用電爐子在病房里燉了一下。

    本鋼系統(tǒng)哪里也不缺電爐子，除了做飯燒水，基本都是當(dāng)取暖器用。

    自己有發(fā)電廠就是這么任性，整個本鋼的用電都是自給自足的，甚至還能分一些出來民用，電費比電業(yè)低一半，幾乎所有本鋼各廠礦的福利房都是用的本鋼自己的電。

    后來房改以后，被強(qiáng)制性劃給電業(yè)局了。

    常中文燉了魚，張興隆也跟著吃了塊魚rou喝了點湯。

    哎呀，那叫一個鮮美呀，三個月不知rou味兒這話這時候絕對適用，以前感覺難吃的東西這會兒拿過來也是一準(zhǔn)兒搶光。

    就是后反勁兒有點大。

    幾個吃了魚的，吃后沒多久就完蛋了，身體打抖，頭暈?zāi)垦＃顾蛔〉耐饷埃舜罂诖罂诘拇瓪膺B說話都廢勁了。

    護(hù)士跟著這群人可真是cao透了心，一邊給打針用藥處理，一邊像訓(xùn)孩子似的訓(xùn)，連常中文媳婦都沒放過。

    把房間里的飯盒電爐子全都沒收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