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音機(jī)是張興隆用自己的第一個月工資買的，在環(huán)球商場花了五百多，是那種兩個音箱可以摘下來擺出去挺遠(yuǎn)的那種款式。

    有了錄音機(jī)才發(fā)現(xiàn)，大頭是磁帶，錄音機(jī)就是這幾百塊錢，磁帶是沒有止境的。這會兒一盤劉德華的盜版磁帶要二十七塊錢。

    九十年代是真正的暴利時代。

    ……

    92年夏天的時候，趙爽家的飯店開不下去了。

    原因很簡單，飯店生意火了，人家不想租了。或者提高租金。

    飯店所屬單位的經(jīng)理就是毛蘭的公公，叫劉保善，在趙家也是個名人，有錢有勢。

    趙爽媽雖然心里不痛快但是也沒有什么辦法，又不想屈服白白給別人錢，就把飯店關(guān)了，然后通過私人關(guān)系租下了三十六戶街道上的一處房子。

    房子在三十六戶，就在小火車道邊上，道北，過了鐵道下個小土坡。

    這會兒整個三十六戶道北這邊的新樓已經(jīng)全部蓋起來了，人到是不少，而且露天礦廠辦就在馬路對面。

    這邊也有副食商店，已經(jīng)被私人承包下來了，承包人就是孫旭亮他爸。

    大十字路口兩邊被私人修了不少小門面，大多數(shù)都是小賣部，這會兒也沒有什么別的好干的。

    飯店也有不少家，街道這房子并排就是兩家，后面居民樓頭上有兩家，鐵道對面走上去有三家，還有一家油條鋪和一家燒烤店兒。

    小賣部有九個。

    街道蓋的這排房子是五間，趙爽媽租下了其中三間。

    這里原來就是飯店，是街道自己開的，因為生意不好這才租了出來。廚房和倉庫在房子后面，可以同時擺七張桌子，有兩個雅間。

    廚房有個后門，可以下到后面的壩子里，前后落差有點高，從廚房出去要下七八步梯階。

    后面就是居民樓，樓頭有家臺球室，老板是張興隆的初中同學(xué)，不過是四班的。

    汪玉剛家也住在這里。

    飯店挪到這邊開了以后，生意反而比在下面趙家的時候更好了，離廠辦近啊，幾步路就過來了，簡直不要太方便，本來不怎么過來吃飯的科室這下都來了。

    邊上的飯店老板姓宋，是趙爽媽一個單位出來的，本身就是廚師，按理說他那邊離著馬路要近些，人過來得從他家飯店門口經(jīng)過，生意應(yīng)該好。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趙爽家這邊一天營業(yè)額六七千七八千，他那邊就是三五百塊，到是平穩(wěn)。

    不過兩家挨在一起也給他家?guī)砹撕锰帲形邕@邊坐不下的時候，總會有人不想等的，也就順便在他家吃了。

    ……

    夏末秋初，白天的天氣是一年之中最熱的時候，早晚卻又相當(dāng)涼，半夜不穿幾件厚衣服出去得打抖。

    “媽，我想去考個駕照，行不？”

    張興隆和劉桂新商量。

    “考票啊？到是也行，以后開個車什么的到是挺好，怎么忽然想起來學(xué)這個了呢？”

    “趙爽他哥去學(xué)了，現(xiàn)在私人讓學(xué)了，不用求人掛靠。”

    “得多少錢？問沒？”

    “六千多，不到七千，學(xué)費，中間怎么的多少也得花點別的。”

    “別的什么？”

    “來回去市里不得做車吃飯哪？聽說還得請教練什么的，煙得買幾盒吧？”

    “那到是。你去學(xué)這個班怎么辦？”

    “那邊沒事兒，和劉三子說一聲就行了，誰還沒有點兒事。”

    “等我和你爸商量商量。到是也挺好，趙爽家不是關(guān)系多嗎？問問考個本回來能給你活動活動去開車不。”

    “行，明天我上去前問問。應(yīng)該行，他家和上邊小車班的關(guān)系可好了，那幾個人天天在她家吃飯。”

    “那你想學(xué)這個怎么不先找個車練練呢？反正露天車有的是，我感覺開車挺簡單的，就是那么個桿桿扳來扳去的，再踩一腳油門。是不？”

    “我也不知道啊，我又不會開。”娘倆一起笑起來。

    劉桂新的話提醒了張興隆。對呀，自己怎么就沒想到呢，上面大車小車那么多，關(guān)系又都挺不錯的，隨便找個車自己就可以練哪。

    第二天下了班，張興隆興沖沖的去了飯店。

    三十六戶在趙家堡上一片兒，從趙家堡上去還有一公里左右。露天的職工住宅區(qū)范圍比選礦大的多，礦上的工人要多些。

    “嬸兒，我想考個駕照，能在這邊找個車先練練不？”吃飯的時候張興隆問趙爽媽。

    “你也要考啊？想一出是一出，好好上個班多好。我讓你哥給問問吧。”

    “你要考票啊？”趙爽小聲問。

    “嗯，我媽說考個本將來開開車也挺好的，碎礦那邊太危險，而且還容易得矽肺。”

    說了沒兩天，事情就安排好了，不但找了車，教練都直接找好了。

    在一個星期天，早晨六點半，張興隆興致勃勃的跟著‘師傅’進(jìn)了山里。

    露天礦的生產(chǎn)都在山里，山下都是辦公，電力（動力），維修和車隊這樣一些輔助性質(zhì)的車間科室，生產(chǎn)全部在是山上。

    巨大的礦場占據(jù)了十五平方公里左右的山區(qū)，寬大的運輸線在山間盤來繞去。

    這里從1906年開始開采，曾經(jīng)是世界上最大的露天鐵礦，出產(chǎn)的‘人參鐵’是世界上最好的生鐵。

    在礦山上面上班的工人全天只有兩次上下山的機(jī)會，早晨七點半左右的交接班時間，晚上五點半到七點，其他時間一切行人和車輛是禁止進(jìn)入礦區(qū)的。

    不但外來的禁止，就是在里面上班的人和車輛也有著嚴(yán)格的規(guī)定，必須在劃定的區(qū)域范圍內(nèi)活動，嚴(yán)禁出圈兒，發(fā)現(xiàn)就是大事故，要背責(zé)任的。

    主要是因為工作時間段內(nèi)，礦區(qū)內(nèi)的馬路上比較危險，而且也出過很多次事故。

    礦區(qū)里的路都是土路，很寬，有近四十多米寬。上面的礦石運輸是靠汽車，從采礦點拉下來再轉(zhuǎn)到小火車上。

    運輸?shù)V石的汽車有三層樓那么高，十幾米寬，輪胎的直徑就接近四米，一車能載重一百七十噸。

    這種車在路上一跑起來像巨型坦克一樣，帶起漫天灰塵不說，死角也特別大，普通車輛不管是轎車還是卡車在它面前就像個小豆子似的，壓過去也就是感覺顛了一下，根本看不到。

    以前就多次發(fā)生過一七零壓車輾人的事情，所以后來才有了生產(chǎn)時間封山的強(qiáng)制性規(guī)定。

    也沒有幾個人敢違這個規(guī)，被它輾一下比火化都干凈，什么都剩不下，不是扁了，是直接就沒了。

    就算普通重型貨車在它的輪下也只有變鐵片兒的結(jié)果，人就不用提了。

    張興隆跟著師傅還有他兒子，乘著礦區(qū)里的通勤車輛來到山頂。

    這里是一個解放141車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