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無婳倒是被她逼人鋒銳的眼神迫得差點(diǎn)兒退后一步，不愧是陸如琢親手教出來的，上一刻還是小白兔，下一刻就能張嘴咬人。這一頭小狼，再長大一些陸如琢怎么治得了她？

    陸如琢耳朵都要擠進(jìn)門縫里。

    院子里的聲音卻越來越低，斷斷續(xù)續(xù)，后來祝無婳聲音又突然拔高，似乎是起了爭執(zhí)。

    裴玉的膽量見長啊，不但敢忤逆她，還敢和祝無婳吵架了？

    后來許久沒傳來聲音。

    陸如琢按捺住悄悄打開門縫瞧一眼的沖動，轉(zhuǎn)身走進(jìn)內(nèi)室。

    開著的窗戶內(nèi)跳進(jìn)一束人影。

    “稟都督，祝掌門已經(jīng)離開了。”

    “走了？那小姐呢？”

    “小姐還在。”

    “她在做什么？”

    “呃……還跪著。”

    “我不是讓祝無婳扶她起來了嗎，歉也道了，她還在鬧什么脾氣？”陸如琢拂袖。

    暗衛(wèi)有家有口，裴玉也算他看著長大的，他垂首躊躇了會兒，道：“屬下斗膽。”

    “你說。”陸如琢背手看向他。

    “道歉看的是誠意，沒有托人道歉的道理。況且……”他抬起頭，大著膽子看了陸如琢一眼，“是都督您，先鬧的脾氣。”

    “是又怎么樣？她從前都讓著我，現(xiàn)在不讓著我，就是她的錯！”

    暗衛(wèi)：“……”

    他們在府里當(dāng)差時間長的，有時候真的很難說清，誰更像長輩，誰更愛無理取鬧。

    “行了，你下去吧。”陸如琢擺了擺手。

    “那小姐……”

    “你的話太多了。”

    “屬下知罪，屬下告退。”

    ……

    裴玉一身單衣跪在院子里，面前的房門打開。

    陸如琢板著臉走了出來，手里拿著一件披風(fēng)。

    第061章

    “我讓你跪你就跪，又不是在京中，這么聽話干嗎？”披風(fēng)抖開系在裴玉領(lǐng)口，陸如琢親自扶她起來，聲音卻不見溫度。

    “都督有令，屬下不敢不從。”

    裴玉今日簡直像吃錯了藥一樣，寸步不讓，針鋒相對。

    “你——”陸如琢下意識要冷臉，忍住了道，“夜間寒涼，先隨我進(jìn)屋。”

    “是。”

    裴玉邁出一步，腳下虛浮。她原是跪在堅硬的石板上，一會兒工夫膝蓋便青腫，行動不比平時輕便。

    陸如琢一見，立刻涌起自責(zé)。

    遂也不計較她之前的冒犯，牽著她的手進(jìn)屋，讓她在床沿坐下，蹲下來卷起她的外褲。

    “疼不疼？”她伸出指尖輕輕觸碰了一下，看著女孩子的臉。

    裴玉歪了歪頭，低下眼看她，柔柔細(xì)細(xì)道：“疼。”

    裴玉早熟，許是身世坎坷，比尋常人家的孩子懂事許多，連鐘立春都感嘆，陸如琢這個孩子帶得太省心了，比養(yǎng)只貓狗都輕松。

    陸如琢哪見過她這么細(xì)聲細(xì)氣喊疼的樣子，當(dāng)下愧疚就將她淹沒了。

    “你素知我任性妄為，讓你罰跪不過一時氣話，你作甚要聽？”這話放在往日該火氣十足，但此刻陸如琢口中吐出的字句卻溫柔。

    “姑姑的話，要聽的。”

    裴玉的語氣也軟下來。

    她們倆好像一面鏡子里外的人，從對方身上映照自己。

    “姑姑的話要聽，都督的話要聽，我的話……你可以不聽。”

    “你？”

    裴玉似乎不解。

    陸如琢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低聲道：“我是你未過門的妻子，你忘了？”

    裴玉垂眸笑了一下。

    陸如琢見她笑，自是柔情百轉(zhuǎn)，忍不住直起腰吻她。

    裴玉卻躲開了，還伸手推開女人的臉。

    陸如琢下意識蹙眉，忍住了沒有發(fā)火，溫和問道：“怎么了？”

    “你既將我當(dāng)作……當(dāng)作未過門的妻子。”裴玉的耳根染上比酒意更深的緋色，她停頓了兩息，方問道，“那無名山莊的楚莊主是怎么回事？你爹給你定親又是怎么回事？”

    “沒有定親！”陸如琢先把最關(guān)鍵的澄清了，嗤道，“不過是他與老莊主口頭約定，一廂情愿。”

    “靈霄島的古夫人呢？我知道她是你的……還有你和謝玄知的不共戴天之仇。”

    “這些事武林大會結(jié)束以后，我會一一告知你。”

    “所以你就是故意告訴我楚莊主的事！”

    “……”

    裴玉怫然站起來，因?yàn)橥缺魂懭缱涟粗瑩渫ㄓ肿嘶厝ァ?/br>
    裴玉：“……”

    兩個人相顧無聲。

    靜默片刻，陸如琢面露恍然，道：“原來你是在生這個氣？”

    裴玉反問：“難道你以為這是件很小的事？”

    陸如琢不答。

    她心中自然不當(dāng)作一回大事，但眼下裴玉正為這事生氣，她怎可去觸她霉頭？惹急了她，兔子也是會咬人的，就好比現(xiàn)在。

    裴玉屈指敲了敲床沿木面，聲音不大不小，道：“說話。”

    陸如琢不虞道：“你敢質(zhì)問我？”

    裴玉下意識心虛想退，但酒意上腦，迎著女人威嚴(yán)的目光，梗起脖子道：“你說我可以不聽你話的。”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陸如琢：“……”

    吃癟這種事，多吃幾次就習(xí)慣了。

    陸如琢索性搬了梳妝臺的烏木圓凳過來，坐在裴玉面前，擺出當(dāng)面鑼對面鼓的架勢，道：“來，你還有什么不滿的，都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