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路上她想了很多雜七雜八不確定的是。此時此刻她尤其確信的，也只有這件事。

    付汀梨攥緊手機(jī)，難以抑制的呼吸一下一下地起伏，順著飄渺的電波信號傳過去。

    只是幾個小時不見，她就有很多很多話想和孔黎鳶說。

    她想和她說她很痛，說她后悔沒有讓她陪她來，說她看到了兩個和她們很像的年輕女孩，說自己再也不吃糖了，因為補(bǔ)牙實(shí)在是太難受，但又覺得好難過因為自己還是想吃她給她買的花生糖。

    然而在她能整理好這些思緒，說出完整而像以前那般坦蕩的話語之前。

    孔黎鳶卻率先在電話里開了口，似是早就已經(jīng)有準(zhǔn)備，

    “其實(shí)我有一個地方想帶你過去。”

    “什么地方？”付汀梨有些茫然地問，她不知道孔黎鳶在這個時候是想帶她去哪里。

    “不是公共場所，是一個很私密的地方。”孔黎鳶在電話里給她解釋，沒什么濃烈的語氣，卻顯得很溫柔，

    “保證沒有人可以再踏進(jìn)去，也沒有人會發(fā)現(xiàn)我們兩個。”

    “我們就開這輛車去，你別怕，好嗎？”

    似是怕她不同意，在這之后又加了一句，“我也想把我的鑰匙送給你。”

    “什么鑰匙？”

    付汀梨很害怕自己在這個時候哽咽。這很糟糕，而她不愿意總是在孔黎鳶面前表現(xiàn)得這么糟糕。

    其實(shí)她并不是一個眼淚很多的人，今天也只是因為補(bǔ)牙太痛掉了這些眼淚。

    “不是什么很好的東西，但我也想讓你擁有。”

    “我——”

    付汀梨有些混亂，只發(fā)出艱澀的一個字。但就在這時，她看到那輛破舊皮卡里的人影晃了晃。

    而女人又低低地補(bǔ)了一句話，截斷她未知的答案，嗓音繾綣得像就在她耳邊，

    “小梨，不要拒絕我。”

    第67章 「joldas」

    每次她喊她小梨, 她就沒有任何拒絕的機(jī)會。@無限好文，盡在海棠書屋

    很久以后付汀梨才知道，這句“小梨，不要拒絕我”, 根本就是一個圈套。

    孔黎鳶這個女人很擅長運(yùn)用自己的優(yōu)勢, 譬如聲音, 以及那雙總是多情而溫存的眼。

    總是在該利用的時候被這個女人運(yùn)用得淋漓盡致。

    讓她靈魂出竅，對她來說就是那么輕而易舉的一件事。

    很多次, 她將鼻尖埋進(jìn)她的鎖骨, 或者是手指刮過她的髖骨, 呼吸纏住她的耳發(fā)，再提出任何或匪夷所思、或被她拒絕過一次的要求，只要再加上這句：

    小梨，不要拒絕我。

    沒人能逃過這樣的孔黎鳶。更何況，這是她的阿鳶。

    不過回憶起第一次聽到這句話的情景, 付汀梨始終分不清這究竟是不是圈套。

    但那又怎么樣呢？

    就算是圈套，她也心甘情愿跳過不止一次。早在二零一七年那次，就跳過了。

    “joldas。”

    血色黃昏沉到底, 地平線奮力跟著她們的舊皮卡奔向未知領(lǐng)域。

    付汀梨的一句自語被吞噬殆盡。

    可孔黎鳶還是敏銳抓住了這句籠統(tǒng)的稱呼，“什么？”

    付汀梨從恍惚中回過神來。

    望向正在開車帶她向無邊無際中的孔黎鳶。

    女人穿一件孔雀深藍(lán)的綢緞亮面風(fēng)衣, 她也穿一件卡其色偏淺系帶風(fēng)衣。

    車窗玻璃外是搖晃的各色車燈, 她們隱在不算寬敞的皮卡前廂, 被晦澀光影無聲無息地淌過。如果有人這時候從車外往里看, 定然覺得她們像一對趁月黑風(fēng)高逃亡去做亡命鴛鴦的有情人。

    又像是，她要帶她奔向下個世紀(jì)。

    “我就是覺得, 好像我們遇見之后, 總是在路上。”

    “這樣不好嗎？”

    “不是不好，只是產(chǎn)生了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尤其是在這種重要時刻。

    從一輛跨越加州海岸的白色老車, 到翻過北疆的雪地越野車，再到躍過上海的一輛破舊皮卡。

    她和她，始終同路。

    難怪在哈薩克語里，愛人叫作joldas，就等同于同路人。

    “什么感覺？”

    “就好像……”付汀梨有些遲疑，“命運(yùn)？”

    縱然她對自己在藝術(shù)的敏銳程度方面有著一定自信，但此時此刻的感覺也很難具象地形容出來。

    她相信孔黎鳶也是一樣。

    于是孔黎鳶在她給出一個這樣抽象的回答之后，給了她一個笑。

    在車燈流淌下顯得格外含情脈脈，

    “你說這是命運(yùn)，那如果再回到五年前我攔下你車的時候，你會做什么樣的選擇？”

    這好像就是只屬于孔黎鳶這個女人的生動和情趣——在去往下一個終點(diǎn)之前，她都會問她一個這樣的問題。

    問題里有“如果”，有“選擇”，有她猜不到的“指向”……不可謂不難回答。

    付汀梨想了一會，還是給出自己誠懇的答案，

    “我還是會和之前做出一樣的選擇。”

    縱使現(xiàn)在回過頭去看，她也覺得在她們第一次的同路旅途里，她沒有留下任何遺憾。

    “那你呢？”她又問。

    “我？”

    孔黎鳶似是沒做好準(zhǔn)備她會反問，開著皮卡拐向一條更為開闊人煙更稀少的馬路。車?yán)锎謺缟钋榈哪新曉诔爸滥阋惨粯硬簧朴诒戆住薄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