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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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手展開,任由夏夜晚風吹過雙臂,吹起那繚亂的金色頭發。 孔黎鳶沒想到她會突然問到,有些意外,“你想知道我的名字?” 在充斥陌生和荒誕的異國他鄉,她是可以編造一個假名字來誆騙短暫的同路人。 ——但這并非必要。 “也不是。” 年輕女人的手搭在車門上,慢吞吞地敲了敲邊緣。 看前方敞開的路,看沉到底的金色太陽。突然彎著眼笑了一下,然后說, “好啊,做吧。” 孔黎鳶當時還沒反應過來,只有些恍惚地看著她的發滑過自己的手心。 以至于后來每次撫摸她的金色頭發,她都會周而復始地想: 原來她完全被她錯估了。 這個人身上有著一種極為劇烈、旺盛而松軟的野性。 她大大方方地袒露自己的情-欲,眼底生長著無窮無盡的真實。 她活在世俗,卻毫不脆弱。 而在這之后,年輕女人微微彎腰,手撐在她們中間隔著的那張車門上。 湊得很近,呼吸和頭發都繞在她的鼻尖,偏褐色的眼里浸著她的倒影。 好像很仔細地看了她一會,然后輕輕地說,“你問第一遍的時候,我想問你為什么,想知道你是不是搞錯了。” “但既然你問了第二遍,那我就只能實話實說了。” 她靠近她的唇,懸停在僅剩十公分之處,像一個被抵押的吻。 那一瞬間,恰好一輛輕軌列車從她們身后緩慢拉過,發出鈍響的呼嘯聲。 巨大的風翻轉世界,吹起年輕女人身上松軟的陽光氣息。 “你的實話是什么?” “不是到洛杉磯之前,我們都一直同路嗎?” 她彎腰,她仰頭。她們對視,快要接吻,卻已經像兩個清醒囚徒。 “所以今天晚上呢?”這顯然比想象之中更有意思。但孔黎鳶從來都需要一個確定的結論。 于是又往車外靠近了些,氣息繞得更近。冰汽水分明已經沁入各自的軀體,卻又奇特地在這一刻匯合。 “今晚到不了洛杉磯,我們仍然會同路。” 年輕女人帽檐下的眼彎著。 她有著一雙坦蕩而誠實的眼睛,卻用來與她對視, “那要從接吻開始嗎?” 孔黎鳶已經記不得,當時到底是誰先吻上去的。 只記得,列車瘋狂碾過黃綠光影,同路第十三個小時,她同她接了第一個吻。 后來再遇到這樣的街,她總會想: 這么漂亮的一雙眼睛。 要是從一開始就知道她在騙她的話,又會流露出怎樣的情緒? 第20章 「夜車終點」 “孔老師!孔老師醒醒!” 世界地動山搖, 公路塌陷,列車飛速沉入黑洞。孔黎鳶猛地睜開眼,嘈雜現實包抄視野, 車輛擁停在眼前。 是停車的地方, 她不在加州。 孔黎鳶仰靠在頭枕上, 有些疲地闔上眼皮。世界顛倒成如潮汐般的濃黑,耳邊仿佛還能聽到那人在笑, 聽到那句: /今晚到不了洛杉磯, 我們仍然會同路/ “孔老師, 我們到了。”前座傳來極為謹慎的一句話,是榮梧。 孔黎鳶揉了揉眉心,呼吸平穩,“嗯,我知道。” “應該沒有遲到吧?” “沒有。”榮梧看了看手表, “和張導他們約好的飯局是七點,現在是六點四十,我們提前五分鐘到, 從停車的這里到包間大概五六分鐘路程,孔老師您還可以休息五六分鐘左右, 稍微清醒一下。” 榮梧向來是個做事周全的助理。 “好, 我再坐一會就下車。”孔黎鳶應著, 視線落在單向玻璃外, 很平緩。 她臉上完全沒有倦態,也好像絲毫沒有從那場舊夢里醒過來的余韻, 只有垂下的睫毛仍在細微的顫動。 馬路對街那邊有暗紅色光影淌過, 不由分說地映在她的臉上,像九十年代香港老電影里的色調。 這讓榮梧想起一句話, 那是將孔黎鳶帶上現在位置的導演說的——我要的就是她身上那股勁兒,不管什么光打上去,到了她臉上,那鏡頭都得上個檔次。不管她爸是誰,她天生就適合吃這碗飯。 榮梧沒覺得導演夸張,眼下這暗紅色光影就是最好的證明。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時常覺得孔黎鳶是個落寞的人。 但這種感覺實在太過模糊,因為孔黎鳶時常在笑,也時常對他人表現出友好和寬容。 就像業內人士經常用在孔黎鳶身上的評價——還以為孔黎鳶這個級別的電影演員,架子會很高,但沒想到這么好說話。 盡管她已經在離孔黎鳶最近的工作崗位上工作四年,但她還是沒能搞懂這種模糊又遙遠的感覺從何而來。 是因為父親孔宴嗎?還是因為早逝的母親姜曼呢?又或者是因為那件事…… 榮梧靜靜看了一會,沒有再說話。 做助理這么多年,她學會和孔黎鳶相處的唯一準則——不要對這個人產生太多好奇,否則很容易離這份工作越來越遠。 于是只默默轉過身去,沒有再打擾孔黎鳶。 過了一會,孔黎鳶收回視線,打開手機,因為網絡而延誤的社交軟件通知彈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