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節
蘇利蹣跚地跨出監獄,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陽光底下,就在那一刻,她看到了另外一個狼狽的身影從隔辟的監獄里走了出來。 心中震動萬分,激動的喜悅迅速竄遍了四肢百胲。 那個同樣蹣跚的身影停在了不遠處,抬起頭,四目相觸,彼此都看到了對方,一墻之隔,卻整整分別了五年,五年不是一段短暫的光陰,以前,她腦子就不好使,如今,在監獄里呆了五年,她的反應更是遲緩,她慢慢地舉起了步子,慢慢地走向了他,走到了陽光照射的地方,兩團人影離的是這么近了。 仰起頭,她望著男人滿面的胡疵,高挺的鼻梁,不過,眼神仍然是熟悉的,不修邊幅的江政勛原來就是這個樣子,呵呵!嘴角牽出一記燦爛的笑容,五年歲的隔閡,讓她們又蒼老了五歲,眉眼間都沒有五年年輕了,甚至是眼睛里刻印著滄桑。 歲月,真是一個殘忍的東西。”政勛,你老了。“”你不也是么?“兩人相視而笑,沒有甜言蜜語,只是一句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話語,然而,彼此要說什么,卻是了然于心了。 前面有一輛白色的邁巴赫疾駛而來,白色的轎車飛快地向他們開過來,停在了她們的腳邊,車門打開了,一身白色西裝,意氣風發的男人從車上走了下來。 ”爸,媽。“他走到父親母親面前,一把就擁住了自己年邁的父母,為了能救他們出來,他幾乎都快耗進了所有的心力,不過,一切都是值得的,畢竟,一家大團圓了嘛! ”你這臭小子,這么多年了,也不來看我一次,你知不知道,最開初,我都想死了。“ 蘇利一拳砸在了江蕭的胸口上,江蕭忍著痛,沒有喊出來,是的,這么多年來,他一直都沒去看望一次父母,因為,他過不了心中碌碌無為的那道坎,當年,他無能為力,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親人全姚庭軒送進了監獄,如今,風水輪流轉,歷史翻開了新的一頁。 ”媽,我雖然沒來看望你們,可是,現在,姚利宣也進去了,而且,是永無翻身之日了,姚庭軒死了,姚君辰不具備那樣的能耐。“ 他將雙親迎上車,蘇利還想再說什么,江政勛大掌伸了過來,覆蓋在了她的纖白素手上,阻此她再說下去,知子莫如父,自個兒的兒子自己了解,他不來看望他們,就說明他心中越是很看重他們入獄這件事,這五年,他一直在埋線,四處活動,其實,他并不比他們活得輕松,也許是更累吧! 蘇利心中一緊,溫暖立刻在她的血管里流竄,她有一種悸動的感覺,天啊!都五十五歲了,怎么會有這種小姑娘,小鹿亂撞的感覺呢? 坐了五年的監獄,能夠重新得到江政勛的愛,那也是好事樁,如今,苦難都結束了,江家將重振其鼓,她的好日子來了,比以往更幸福的好日子。 然后,另一支手就伸過來再覆蓋在江政勛那支粗厚的指厚的大掌中上……兩人相視而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 男人刮干凈了下巴下青澀的胡須,yingying的短疵,他讓勤務員開車出去兜兜風,靜靜地坐在車子里,他觀望著車外的一景一物,五年了,到處都已經翻修了,雖然還是有以往的一些痕跡,可是,沒有一條道是他熟悉的,可嘆社會日新月異,發展神速,突然,有一道纖瘦的身形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急忙對前面開車的勤務員道:”停車。“ 車子停了下來,透過半開的車窗,他觀望著路邊擺攤的那個女人,女人頭上扎了一條紅色的紗巾,粗布衣衫,腰圍了一條碎花圍裙,下身是一條筆筒長褲,雖然打扮樸素,不過,身材纖細苗條,看起來也是街邊一道亮麗風景,那個光鮮亮麗的身影從自己的眼前劃過。”漠,你很棒,我愛死你了。“她在他身下婉轉低喃,纖纖玉指拔撩著自己滿頭秀發,曾經,他很愛她那個氣喘吁吁,吐氣如蘭的妖冶模樣。”愛我就嫁給我。“”嫁給你,你老婆怎么辦?“”那老婆是土渣,不要也罷。“其實,這是她推脫之詞,她始終是看中了他口袋里的錢財,所以,才會與他有了一段婚外情,他對她念念不念,即便是他腿因她而殘廢,再到后來,他進了監獄,可是,她從來沒來監獄里探望過他一次。 她并沒有發現他,打開鍋里的蒸籠,鍋中立即熱氣騰騰,然后,她拿起鐵夾子,從蒸籠里夾起好幾個包子,放進白色的盤子里。”芳芳,端去給客人吧!“她喚著正在寫作業的女兒,她女兒已經長大了,身高及她下巴了,也是婷婷玉立一個小美女。 孩子很聽話,她從母親手中接過白盤子,端著就向不遠處幾張桌子上的客人走了過去。 女人捶了捶腰桿兒,彎下腰身,又開始拿起一大堆的韭菜切起來,是為包子做包心的菜料吧!她切得很吃力,甚至能隱約看到額頭冒出來的晶亮汗珠子。 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外表光鮮亮麗的凌宵宵會是這樣一副粗布衣衫,在街邊擺小攤的落魄模樣。 ”開車吧!“男人緩緩搖上車窗,向前面的勤務員下令。車子開走了,也許是感受到了什么,凌宵宵抬起頭,就只能看到那輛黑色小轎車離去的尾部,發出的煙霧,就猶如夜間星空變幻的云宵。 車子很快地在遠離,就如他們之間的距離,終其一生也難跨越,愛一個不愛自己的女人很痛苦,而他已經身心疲憊,他不想再繼續下去了,真的好累,緩緩閉上了雙眸,腦海里一直回旋著曾經的過往,一幕又一幕,悲傷的,痛苦的,溫馨的,然而,悲傷終是多于溫馨,痛苦總是多于歡樂,這樣的情,這樣的愛,一個人苦苦堅持,還有什么意義? 呆在了監獄五年,他想了好多好多的事,早已經想開了,今天,不過是偶然相遇,就當是陌生人吧! 有誰想到,曾經苦苦的糾纏,一朝也能醒悟,別了,我的愛,別了,宵宵,但愿你能追尋到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從此,凌宵宵三個字,對于他來說,就是一個陌生人。 ”少爺,要回家嗎?“勤務員一邊開著車,一邊回頭詢問他的意思。 ”往前面開吧!到到哪兒停,我會告訴你。“”好。“勤務員不再說話,安靜地開著車。 半個小時后,車子就一條幽深的小巷外停靠了下來。”少爺,你要下去嗎?“男人望著外面的街景,這里也改變了,唯一沒有變的,就是這條幽深的巷子,連門口安插的幾塊商業牌子都沒有任何改變,好似在迎接他一般。 ”撫我上車。“”是。“勤務員下了車,急忙將一把輪椅從車蓋里拿出來,然后,撫男人下車。 待男人坐上了那輛自己能滾動的輪椅,勤務員鎖了車,這才推著他走進了那條幽深的小巷,他們經過之處,來來往往的過路人,都向他們投射來好奇的目光。 輪椅在一間白色墻磚的庭院邊停駐不前,男人望著這座庭院,這個地方,他只來過一次,多年前,母親要他娶柳恕,他是憤怒地跑過來質問他們的,就連后來他與柳恕結了婚,就連是回門也沒再跟著柳恕回來過一次。 ”敲門。“勤務員聽了少爺的話,抬手叩響了門板,不到一分鐘,就有人罵罵咧咧來開門。 ”誰啊?也敲響了一點兒。“門開了,探出一張胖胖的臉孔,這個女人曾經去過家時一次,是去要錢,他記得十分清楚,并且,他還曾經因為這件事羞辱過柳恕,他望著她,禮貌地點了一下頭,嘴角蕩漾著一抹笑意,對于這家人,他心中如今充滿了欠疚。 ”噢!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江家的大少爺啊!這么多年不見,過得可好,怎么?連腿都整斷了,是被小三的老公打斷的?“月月本來就一肚子的氣,整整五年了,她大姑子柳恕一直帶著兒子住在娘家,她沒有謀生的能力,整天就知道做家務,她與老公等于是養了她們母子這么多年,如今,這個負心漢現身了,她不出一口惡氣,真是對不起自己這么多年來的辛苦。 ”月月,柳恕在嗎?“”她在不再,我們柳家不歡迎你。“把他們柳家當成什么了,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荼館酒店啊!”誰啊?月月。“婆婆的聲音在里面響起,月月急忙扯著嗓子高喊:”是一個陌生人,敲錯門了。“ ”月月,我想見柳恕,還有我兒子,我想把他們接回去,可以么?“男人的話音很低,臉上的笑容讓人如沐春風,并沒有因吃了閉門羹而發怒。 月月也有些奇怪了,看來,這五年的牢不是白坐的,這男人轉性了?居然這樣子也轟不走,還用這種商量的語氣給她講話,他一向那么高高在上,儼然就是一個帝王,是,江家是有錢有勢,可是,更氣的就是,她大姑子哪里象一個女人?一直就把這男人視為生命中的天。 ”月月,謝謝你們這么多年來對柳恕母子的照顧,我很感激你。“ 難得見到這個高高在上,儼如君王的男人如此低聲下氣,能說會道的月月也一時語塞了,再說,她也對江家平反的事有所耳聞,如果大姑子真跟著這男人回去,以后,柳家也會跟著飛黃騰達了。 ”進來吧!“月月讓開了她高大肥胖的身體。”謝謝!“勤務員將少爺抬進了門檻…… ”誰啊?“柳夫人微弱的聲音從屋子里傳了出來,緊接著,她拄著拐棍子蹣跚的身影出現在門邊,臉頰清瘦,雙眼已經深深地陷了進去,頭發已經花白,不過才六十歲左右的婦人,面黃肌瘦,飽經風霜,由于生活的艱辛,是被生活沉重的擔子給折磨成這樣的。 看到被勤務員抬進來的那張輪椅,望著輪椅上坐著的人,整個人就此僵掉,嘴唇抖動著,如果是幾年前,或許她會拿著刀毫猶豫就撲上來,可是,她老了,歲月磨去了她身上的棱角,她沒那份精力再去與這個幾乎毀了她女兒人生的男人再去計較什么。 ”媽,他是來接玉兒的。“媳婦怕婆婆鬧事,所以,細聲地解釋著。 ”媽,誰來了?怎么都不啃聲?“隨著語音落,門口閃出一個細瘦的身影,當她看到來人時,整個立刻如石像般石化,是她看錯了吧?一定是看錯了,她怎么看到了江漠啊?纖白素手抬起定定地捏握住了門板,另一支手揉了揉眼睛,一定是看錯了,江漠即便是出來了,也不會來這兒看她的,絕對不會,她太解他了。 ”柳恕,走,跟我回家。“江漠望著門口那張蒼白的小臉,弱不禁風的女人,他的女人,這么多年來,他從來都沒有好好地真正看一眼的女人。 ”你?“柳恕非常吃驚,眼睛張得極大,她聽錯了嗎?江漠在說,讓她跟他一起回家去,回家?家,這是一個好遙遠的名詞,自從,她與他離婚后,她就從來都不知道家的真正含議,也或者說,自從她嫁進江家后,她對江漠的感情永遠都是一廂情愿,他從未給過她家庭的溫暖,哪怕是一分一秒?在她的世界里,他就是一個尊貴如神的男人,如今,這個神一般的男人居然用著前所未有的眸光望著她,眸光里有柔情蜜意,還有只有她才能看得懂的疚意。 ”姐,你傻掉了,姐夫讓你回家啊!“月月怕富貴滔天姐夫因為jiejie的遲疑,拂袖而去,那么,她們的富貴日子又要泡湯了,所以,心急地催促著她。 ”噢!“柳恕聽了,雪白的臉孔倏地一紅,然后,轉身跑進里廳去了。”真是的,都幾十歲的人了,還害羞。“蘇月月小聲地低咕,暗自罵這個傻大姐不趕緊抓住機會,如果被那個凌小三抓住了,她可又要遺憾一輩子了。 江漠聽了蘇月月的話,回首,示意勤務員推著他進屋,眉目間浸染著淡淡的笑意。 這幾年柳家的客廳經過了翻修,客廳外的那個小陽臺除掉了,沒了陽臺,卻多出一間屋子,這樣一來,客廳就變小了很多,估計是為柳恕倆母女設計的吧!門是敞開著,江漠自己抬手滑動著椅把,輪椅輕松就滑到了小客房的門口,望著里面陳舊的擺設,狹窄的空間,令他心底涌上一縷心酸的味道,五年來,他的妻子,女兒,就是在這樣狹窄的空間里生活,玉兒是在這樣的環境中成長了五年,玉兒,畢竟是他親生的骨rou,血脈相連,眼睛一下子就濕潤了,這一刻,他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如果不是他當初在那一夜強要了柳恕,那么,柳恕就不會懷上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如果不是柳恕的母親死纏爛打,想把女兒嫁入高干之家,他也不會恨了柳恕,怨了柳恕這么多年,可是,這一切的錯是他鑄成,柳恕到底有什么錯?孩子何其無辜,大人的恩怨怎么成都行,可是,卻苦了孩子,他不能夠說,一點觸動都沒有,這一刻,內疚與難過一下子齊涌心尖,他好悔,這五年來,他雖然呆在監獄里,行動自由被禁固,可是,至少,衣食無憂,不用為了一日三餐而忙碌,然而,這對母女呢?給她們優質的生活,本就是他作為男人應當的責任,可是,玉兒已經十歲了,他可盡過一天父親的責任? 答案是沒有,到底,他有多么地牲畜?與視利現實的蘇月月共同待在一個空間里生活,柳恕,這個纖弱的女人,到底承受了多少的傷痛與苦楚? ”柳恕。“想到這里,他再不能無動于衷了,滑著輪椅進了那間小客房,屋子柳恕正坐在床沿上,默默地垂著淚,是喜極而泣,還是哀悼悲傷的過往,他沒心情去探究,這一刻,他只想將這個女人帶回江家,給她們足夠的生活,讓她們過人生人的生活,他想彌被她們。 聽到男人在呼喚她,知道他已經來到了房間里,可是,柳恕并沒有回頭,因為,她心里堵著一口氣,十幾年了,她嫁給他,到底得到了什么?他在監獄里呆著,可是,她卻在監外陪著他熬著,她帶著玉兒,任憑弟媳如何譏諷,奚落,也從不還一句嘴。 ”柳恕,跟我回去吧!“十幾年來,這是他第一次低聲下氣地說話。 柳恕沉默了半晌,用手巾擦了擦眼角的淚,只是,怎么也擦不掉,真擦越多?她清了清嗓子,喉頭如灌了塊鉛,很沉重,感覺說一個字都是那么困難! 吸了吸鼻子,她才啞聲吐出:”玉兒還沒放學,時間也差不多了,你把她帶回江家吧!她畢竟是江家的孩子。“ 什么意思?她只說讓他把玉兒帶走,難不成她不愿意跟他一起回家么? ”不,柳恕,你沒明白我的意思,爸讓我把你們接回去。“經歷了一番悲歡離合,江政勛把玉兒這個孫女看得很重,他不能讓江家的骨血漂流在外。 柳恕回頭,紅紅的眼眶望著他:”我知道我爭不過你,江漠,我也沒想爭,可能以前,我還想著用玉兒拴制你,不過,五年來,我體會了很多,情與愛不能當成是柴米油鹽,以前,我一直覺得自己離不開你,而事實上,五年來,我也一直在努力學會忘記你,你瞧,沒了你,我不是帶著玉兒活得好好的么?“ ”你在說謊,柳恕。“不要以為她在娘家過得是什么樣的日子,他不知道,她根本就在說謊,這個女人不會欺騙人,她一直就在期待著他能走出監獄,他剛入獄的那段日子,獄警不止一次讓他出去見家人,當時,他心情不好,所以,拒不見她,他拒絕了好多次,這就足以證明柳恕愛他的心從未改變過。 他懂她,也打算與她慢慢地接受她,為什么在他想通一切,想要與她好好過下去的時候,她卻要說出這樣的話來。 ”江漠,人的心境會隨著環境的改變而改變,我已經不愛你了。“ ”我不信,柳恕,以前,是我對不起你,是我辜負了你,我不該把自己做下的錯事,讓你一個來承擔,你何其無辜,孩子何其無辜,所以,跟我回去吧!讓我們重頭開始,可好?“ 從頭開始,江大少爺真是說笑了,她們之間從未開始,也未結束,哪來的重頭開始? 柳恕從擦著淚水,從床沿上站起身,垂下眼瞳,第一次,居高臨下地望著他,第一次,體會到了高高在上的感覺。 ”不需要了,我媽已經為我找了一個男人,那男人雖然條件不及你好,可是,卻對我很好,處處心里有我,甚至為了我,可以不惜舍棄自己的性命,女人一輩子求什么呢?不是只求能找到一個愛自己入骨髓的男人么?所以,你將玉兒帶走吧!我去收拾一下孩子的生活用品,噢,也不用了,你們江家是大戶人家,要什么沒有呢?“ 她話里充滿了冷冷譏誚的味道,積壓在心頭的這口惡氣,她怎么也吞不下?她不可能就這樣放過江漠,為了他,她不止一次給母親吵,為了他,她差一點與蘇月月,兄弟絕裂,為了他,她幾乎沒有尊嚴地活著,在他們江家的眼里,她是什么?就是一塊抹桌子都嫌臟的破布,她永遠也無法忘記離婚的那段苦日子,他與那個凌宵宵風流快活,整日在酒店里亂搞,甚至不為了那個女人斷了雙腿,玉兒高燒燒到了四十度,她卻沒錢去醫院看病,為了能重回江家,他甚至拿錢雇她當保姆,十三年了,她嫁給他整整十三年了,而他,從未真正正眼看一眼自己,在他眼中,她就是一只可厭的賴皮狗。 聽到她要嫁給別人,江漠的心一顫,落寞一笑,輕啟薄唇:”原來是這幾年,我不在,紅杏出墻了啊!“ 柳恕聽著這句話,心口的怒意像油田引爆一樣轟地炸開。 ”江漠,不要話這么酸溜溜的,我們已經離婚了,我就算是找百個千個男人,一雙玉臂千人枕,與你也沒有關系,難不成,你以為,我柳恕只配做你身邊的一條狗,就沒有追求幸福的權利么?“ 這女人幾時這么有脾氣了?他不過是才說了一句,她就有這么多的話等著他,真是奇怪了?江漠摸了摸鼻子,尷尬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柳恕,外面還有人呢!“ 他用眼神示意她給自己留一點面子,然而,此刻,氣火攻心地柳恕可沒想那么多,她氣惱發瞪了他一眼,邁步正欲從他身邊走開,沒想到,男人伸手,一把就拽住了她的衣角,用著近乎乞求的眼神望著她,高高在上,養尊處憂的江漠居然乞求她,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她硬著心腸選擇了漠視。 一把揮開了他握住自己衣角邊緣的手掌,跑出了那間非常狹窄的小房間,門口兩鬢白發的婦人,拄著那支拐棍,抿著干涸的嘴唇,一語不發,她也覺得女兒這一次做得對,就是不能輕易跟這個男人回家去,人要活得有尊嚴,女兒不幸的婚姻,讓她的人生觀,世界觀大大改變,見著柳恕在婚姻泥潭里苦苦掙扎,她這個當媽的,無論再怎么想讓女兒去金窩窩里享福,可是,卻害了女兒一生,就連是玉兒,也是給江漠下藥才懷上的,早知道如此,她就不會那樣做了,早離早好,也不會讓女兒吃這么多的苦頭,你說,嫁一個什么樣的男人不好?就算是一般普通的人家,只要不是少胳膊缺腿,只要腦子好使,能賺錢,女兒也會幸福,沒想到啊!這是她經常對街坊鄰居說的話。 其實,在這條深巷子里,她也就成了一個笑話,大家都在背地里嘲笑她,要不是有一顆貪婪的心,女兒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嗎? 經過了一番煎熬,她也看開了,無所謂了,江漠出獄了,江政勛恢復原職了,江家人又要搖武揚威了吧!不過,她也再去沾他們的一點貴氣,所以,她贊成女兒的決定,讓玉兒跟江漠回江家,玉兒畢竟是江家的后代。 ”媽,你就讓姐這樣胡鬧?“蘇月月見柳恕從屋子里跑出來,把江漠晾在一邊,眉毛都急得皺成了一堆兒,這個傻大姐又在發什么瘋?真是的,都苦熬了這么多年,終于可以出人頭地了,又在那兒倔強什么?還要去嫁給那個婆婆為她相的農民工?腦子燒壞了? 蘇月月見婆婆一徑沉默,氣得跺了一下腳,然后,就鉆進自己的房間里去,再也不見出來。 江漠就這樣被晾在了小客房里,直至等到玉兒回來,可是,玉兒不愿意跟著他回去,這十年來,他沒給玉兒親近過,女兒的臉散開了,沒有了小時候的嬰兒肥,女兒長得很漂亮,有八分像他,只是,這個闊似自己的女兒與自己很生份,她幾乎是用一種非常陌生的眼光打量著自己的,而他坐在輪椅上,被女兒那樣的眸光望著,他都想挖一個地洞立刻躲進去。 那天,江漠沒能按回柳恕母女,回去后,還被江政勛罵了一通,江政勛罵他那時候的胡作非為,莫不是要讓江家失去孫女玉兒?江漠只能坐在輪椅上保持著沉默,這樣的結局,是他一手鑄成,他能說什么?他已經后悔了,已經看開了,醒悟了,可是,柳恕已經不在原地等著他了,面對這樣的結局,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辦?心想著,來日方長,他就不相信柳恕會嫁給那個農民工?放著他這樣優秀的男人不要,可是,他還優秀嗎? 望著自己一雙早已失去知覺的一雙腿?他不禁啞然失笑,這條腿,是那個叫凌宵宵的女人給他的紀念,他一輩子也會忘記,只是,他很后悔,如果早知道,他真的不會愛上她,注定是這樣悲慘的結局。 幡然醒悟之時,一切已經太遲了,太遲了…… * 糖糖配來,張著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睛,眼睛倒映著一張張陌生的臉孔,這些人都是誰啊?為什么一個都不認識? ”外孫女兒,你終于醒了,太好了,太好了。“黃佩珊見孩子醒來,急切地撲過來,緊緊地握住了小孩子的手,她一個人呆在e市五年,寂寞的很,要不是靜知打電話告訴她,她還不知道發生了這么多的事?原來,她都已經有了一對雙胞胎的外孫,一個外孫女,一個外孫,他們長相可以說是驚為天人,比她的女兒靜知還要漂亮好幾分呢!聽說外孫女兒高燒四十度,她就立刻訂了機票,匆匆忙忙從e市飛了過來。 她甚至剛把行李提進來,外孫女兒就醒過來了,怎么讓她不激動呢?手上的行李袋一落地,她整個人就騰地撲了過來。 ”媽,別嚇壞了孩子。“靜知也是即高興又激動,見女兒望著她們一屋子的人,小身子縮了縮,所以,她急忙提醒著老媽別把糖糠嚇壞了。 ”呃!瞧我,太心急了,糖糖,我給你帶了一些核桃過來?“她急忙回身撿起行李袋,一把撕開了拉鏈,從里面拿出一個大紅的鐵盒子,打開蓋盒,盒子里全是一個又一個白色的核桃。 ”糖糖,寶仔,外婆經過精挑細選的呢!來,嘗一個。“她拿起了個核桃,塞往嘴里一咬,核桃很脆,一下子就破開了,露出了飽滿的顆粒,本來寶仔還怯生生地望著陌生的她,可是,見到這有趣的一幕,他捂著嘴笑了。 ”外婆,很臟的。“ ”噢!外婆習慣了。“黃佩珊沖著漂亮的外孫兒盈盈一笑,被小外孫兒這樣一指責,也覺得自己這習慣似乎不太好,以后,想要與她們生活,總得將這些不良習慣改了。 ”外婆會改的。“她摸了摸寶仔的頭,沒想到,小兔崽子頭一縮,指著她剛剛拿核的手指。”外婆,臟啊!“ 一老一少這樣滑稽的一幕把糖糖也逗笑了,糖糖笑著問:”你們都是誰?“ ”我們?“靜知看了看母樣與寶仔,她該怎么樣給孩子解釋?能解釋的清楚,而不過四歲大的孩子能理解嗎? ”我們是你最親最親的人,以后,你將與我們生活在一起。“ ”不,我要跟媽咪住在一起。“小糖糖掀開了被子,從被窩里翻下了床,她在屋子里找著媽咪熟悉的影子。 甚至跑到走廊外,可是,來來往往穿著白色衣服的人好多,就是沒有一個是自己熟悉的媽咪,她怕了,也哭了。”媽咪,你在哪兒?糖糖想你了?“ 望著女兒小小落寞的身影,靜知吸了一口氣,她向她走了過去,伸長雙臂,將她摟入懷里。”寶貝,媽咪有事去了,讓阿姨照顧你。“ 她知道糖糖是在尋找敖雪蓮,從這孩子如此依賴敖雪蓮的情況看來,敖雪蓮那女人真的沒有虐待她與江蕭的孩子。 聽到了靜知的話,小糖糖眨了眨眼,似乎是在才思考靜知話里的可信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