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不知道如何生活下去，找醫院賠償又無望，只能選擇最極端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抗議。你知道嗎，我們醫院的天臺原本是沒有這么高的護欄，因為出了這事，醫院緊急加裝的，當然也是為了推卸責任。”

    胡大寶一根煙抽盡，又拿出一根點上，繼續道：“他跳樓的時候，樓底下正在裝修外墻，拉了幾根很鋒利的鋼絲，他的身體就被那些鋼絲切的四分五裂，最后連個全尸都沒留下。我記得當時，他的血濺滿了墻上，連路過的好幾個人都被濺得滿臉都是。好多人看到天上掉下這么多尸塊，都忍不住吐了。”

    “后來呢？”姜喬問道。

    “后來？呵呵，后來，他是自殺的，又不關醫院的事，醫院只賠了很少一部分的錢，草草了事。連本該負責的那個醫生都沒事，繼續上班。”胡大寶苦笑一聲，回頭望向那個燈火通明，人來人往的急診大廳。

    “這。。。這不關你的事，不是你的錯。”姜喬不知該說什么，笨拙地安慰道。

    “我沒事，你去病房陪伯母吧，如果有什么不舒服記得來急診找我，今晚我都在。”胡大寶抽了最后一口煙，將煙蒂用力地來回捻了捻，知道確定完全熄滅，從口袋里拿出一個小塑料袋，將煙蒂裝進去，再放進口袋里。

    “你還挺環保。”姜喬笑道。

    回到病房，姜mama還在熟睡，隔壁病房的中年婦女，翻了個身，似乎在做什么噩夢，發出痛苦的哼哼，姜喬搬了張椅子，坐在病床旁，剛剛折騰了這么久，讓她反而忘了姜mama生病的擔憂，現在夜深人靜時，所有的情緒一下涌上了心頭，眼淚就這么止不住地往外流。

    在這個世上她只有姜mama一個親人了，之前發現外婆舅舅表姐的事情時，她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堅強，但直到姜mama這次生病，她才發現自己遠沒有自己想象中的堅強，以前所有的堅強其實都是姜mama帶給她的，真不能想象失去她，往后的日子該怎么過。

    咚咚咚～

    門那傳來聲響，像是門沒關緊，被風帶起的聲音。“吵死了，這門怎么都修不好。”靠近門的病床上的病人翻了個身，惱怒地嘀咕著。

    姜喬輕輕走了過去，用力關住門，果然，怎么也關不緊，姜喬想起胡大寶說的話，踮起腳尖用手摸著門縫。

    一截紅繩卡在門框縫里。

    姜喬將繩子拿在手上，一個聲音幽幽地在她耳邊嘆息：“終于找到了。”

    “誰？！”姜喬冷不丁到了個激靈，警惕地看著四周，卻什么都沒看到。

    但那個聲音依舊幽幽地在她耳邊嘆息：“我找到了好久，原來在這里。這是他送我的，不能丟了。”

    姜喬有些奇怪，這個聲音怎么是個女人，那晚上見到的明明。。。

    那個聲音繼續幽幽道：“我還來不及和他說聲再見，好不甘心啊。。。”

    眼見著話風不對，姜喬連忙道：“別不甘心了，這是你自己選的路，好了，我把這根紅繩燒給你，再找個人給你超度，你安心去吧。”

    “那你能在幫我個忙嗎？”咿呀一聲，門關緊了。“我真的很想再見他一面。”

    “小喬？小喬？”

    姜喬一個激靈彈起身來，看到姜mama正躺在床上慈愛地看著她，雖然臉色依舊不好，但總算是清醒了許多。姜喬連忙坐直身子，姜mama勉強笑道：“我怎么了，怎么在醫院里。”

    “你昨晚暈倒了，醫生說你有輕微的中風。”姜喬帶著nongnong的哭腔，眼眶一紅，眼淚隨時都要奪眶而出，她吸了吸鼻子，忍住眼淚，打起精神道：“你餓不餓，我給你買點吃的？”

    “咦，伯母醒啦？”胡大寶推門而入，手里還拿著一袋早點。“伯母感覺怎么樣，還有沒有頭暈之類的。”

    姜mama搖搖頭。

    “我問了住院醫師了，伯母今天還得掛三瓶點滴。如果恢復順利的話，一個星期就能出院了。”胡大寶拍拍姜喬的肩膀，安撫道。

    “嗯，謝謝。你是要下班了嗎？”姜喬點點頭，想起什么，有些不好意思道：“昨晚。。。昨晚真是謝謝你了。”

    “哈哈哈，這是我做醫生的本職工作，說什么謝不謝的。”胡大寶笑道。

    “你陪了我那么久，是要謝謝你。”姜喬誠懇道。

    “呵呵，哪有啊。”胡大寶笑道。

    滴滴滴～姜喬的電話響起，她拿起一看，原來是毛大新打來的。胡大寶見狀示意了下，便離開了病房，姜喬接起電話，還沒貼近耳朵，便聽到毛大新在那頭嚷嚷道：

    “哎呀，我住院的事你干嘛又和別人說啊？！”

    “啊？你說的是阿moon？”

    “對阿，她今天一早就來了，說要照顧我，我怎么說都不聽，現在我媽我奶奶我姑姑我姨全部都在病房里看著我們倆，我要瘋了，我特么要瘋了，我覺得再這樣下去，她們可能很快就要問我們擺酒的事了，你快來救我。”

    如果不是在病房里不合時宜，姜喬幾乎能笑到地上打滾，從毛大新急切又狼狽的語氣上來看，阿moon應該挺受他家長輩的喜歡的。

    “不至于吧，像你這樣的富二代，家里應該挑的很，怎么會這么輕易把你嫁出去，哈哈哈。”

    “你少逼逼，快來救我，我跟你說，我們家的女人們這是第一次看到我身邊出現女性，我懷疑她們以為我是那啥呢，你快來把我帶走啊，江離來也行，誰來都行。”

    “哈哈哈哈，江離你別指望了，我媽病了我現在在醫院陪她呢，去不了，你再忍忍，阿moon是個好姑娘，配你綽綽有余了。

    “什么？局里出大事了？我馬上回去，你等我！”

    沒等姜喬說話，毛大新那頭便掛了電話，姜喬一臉蒙圈，沒等她反應過來，微信消息來了。

    毛大新：哈哈哈，我機不機智，你在哪我來找你。

    姜喬：“。。。。。。”

    “奇怪，外面來了好幾輛警車，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姜喬放下電話，就聽隔壁床的阿姨的兒子提著早飯，一連八卦地走了進來。

    警車？難道劉隊有事來了？

    “媽，我出去看看，你再睡會兒，一會兒我回來買點粥給你喝。”姜喬拿起包包，走出病房。

    一路也沒發現什么奇怪的事情，姜喬走出一樓大廳，卻發現隔壁住院部的樓下圍著許多人，大家都朝著一個方向眺望著。姜喬有些好奇，順著大家的視線望去，高高的樓頂上站著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