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阿蓮看起來長大了不少，愈發(fā)得亭亭玉立，和她一塊吃飯的那個男人應該就是她的爸爸，看上去瘦瘦高高，穿這件白襯衫，戴著副金絲眼鏡，挺斯文的樣子。，一旁還有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

    “今天學校里的工作怎么樣了，學生們聽話嗎？”一旁的女人笑吟吟地給男人夾菜，阿蓮低著頭扒著白飯，一句話也不說。

    “就那樣，那些孩子實在是太皮了，看得就煩人，還是小真乖，小真，你喜不喜歡爸爸給你取的名字，天真，素娥風韻自天真，哈哈。天真的手續(xù)什么的都辦好了嗎？”那男人說話眉間一掃之前的陰霾，喜笑顏開。

    姜喬卻在一旁驚訝地捂住嘴，原來阿蓮就是紅蓮，阿蓮是她原來的名字，難怪她要給自己取名叫紅蓮。不過，她應該很不喜歡這個男人吧，這個她所謂的爸爸說話時，紅蓮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

    原本以為這個傳說中的繼父是個五大三粗，面相兇惡的人，卻沒想到竟然是在學校里教書育人的老師。想起紅蓮那晚身上的傷痕，真不相信這是個知識分子會做出來的事情。

    “去，再幫我盛碗飯。”男人將碗遞給女人。趁著女人去廚房盛飯的當口，男人夾了塊rou放進紅蓮的碗里，微笑道：“乖乖，多吃一點，晚上在房間里好好睡覺，不要亂跑哦，爸爸會去檢查的。”

    姜喬氣得渾身發(fā)抖，她能看得到男人在說這話時眼里那抹邪惡的欲望，嘴角揚起的油膩笑容，讓人反胃。姜喬用腳趾頭都想得到他這句話背后的含義。

    這個衣冠禽獸，豬狗不如的東西！

    難怪紅蓮在外面受了如此大的委屈也不愿回家，因為這個家和外面一樣，都是吃人的地獄。

    一個身影站在門邊，端著碗的那只手爆起了青筋。

    姜喬看著男人喜上眉梢，迫不及待地走進從紅蓮的屋里，卻無能為力時，幾乎咬碎了自己的后槽牙。她站在屋外聽著屋里的抽打聲和哭泣聲，心痛得幾乎窒息。啪啪，她身旁不愿的地方傳來擊打聲，她轉(zhuǎn)頭一看，竟然是紅蓮的母親。

    她含著淚，緊緊咬著下唇，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實在忍不住的時候，就打著自己的嘴巴子。

    原來她知道了。。。

    ‘琴兒，你快要家人了，要記得女人的三從四德：未嫁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女子最重要的就是清白，自重。。。”

    “母親說得這些道理，你都記住了嗎，這是為了你的幸福，你一定要牢牢記住。。。”

    姜喬奇怪地到處看著，剛剛是誰的聲音，那聲音像是個婦人的，儒雅嫻靜，絕不是紅蓮母親的聲音。

    奇怪，這里還有別人？

    琴兒？琴兒又是誰？

    正當姜喬納悶不解的時候，男人離開紅蓮的屋子，她無心再去理會那不知名的聲音，快步走進房間。小紅蓮衣衫不整地坐在床上，臉上脖子上還有些紅痕。她拿著一只炭筆，在墻上比劃著什么。姜喬走過去一看，墻上的字歪歪扭扭，看還能看得出來。

    紅蓮。

    小紅蓮像是發(fā)泄一般，用盡全身的力氣一筆一劃地在墻上寫著，邊寫邊哭，都顧不得擦淚。姜喬湊近一看，那個墻角根密密麻麻寫滿了紅蓮這兩個字。

    身后傳來一陣腳步聲，姜喬扭頭回看，原來是紅蓮的母親走了進來。她眼里紅紅的，但還是強打著笑臉，她坐在床邊，溫柔地替紅蓮系好衣服，擦干她臉上的淚痕。

    紅蓮怯生生地看著母親，喊了句：“媽～”

    女人笑道：“小蓮乖，你在墻上寫什么呢？”

    “紅蓮。。。爸。。。爹爹說，紅蓮是這個世上最高貴圣潔的花，她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優(yōu)曇華。當它開放時，就像來自地獄的業(yè)火一樣，會燒盡這世上所有的污穢。我。。。我想讓紅蓮開滿整個房間。。。”

    女人的眼淚一下就奪眶而出，她背過身，偷偷擦去眼淚，然后轉(zhuǎn)過來，捧著小紅蓮的小臉蛋，說道：“明天mama送你去學唱戲，你別上學了。上學沒有用，學門手藝傍身，而且，學唱戲可以包吃包住，好的很。你聽mama的話，一定要好好學，沒有學成不準回來。”

    小紅蓮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問道：“那學唱戲就不能回家了嗎，就不能上學了嗎？那我是不是就見不到mama了，我不去，我要呆在mama身邊，我要去上學。”

    女人看著小紅蓮水盈盈的大眼睛，咬咬牙：“你必須去，你一個女孩子家讀什么書，沒用，家里沒那么多錢供你讀書，你還有弟弟呢。在戲班子里包吃包住有什么不好，我告訴你，以后你成了名角才準回來，否則，我當沒有生過你這個女兒。”

    “mama～我。。。”小紅蓮眼眶一紅，小嘴一癟，淚珠子像斷了線的珍珠直直往下掉：“我。。。我想爹爹，我想我爹爹，我爹爹在的話，不會不讓我回家，不會不讓我讀書。。。不會。。。mama，我會聽話，你別趕我走。你答應爹爹會好好照顧我的。。。”

    “好了，這事咱們就這么定了。記住，沒有成為名角，你不準回來。”

    “記住。。。沒有成為名角，你不準回來。。。”

    “不準回來。。。”

    “不要趕她走。。。那是個火坑。。。”

    姜喬喘著粗氣睜開眼，和以往不同，這一次她沒有立刻坐起身，而是失神地看著天花板。紅蓮的遭遇比她想象中更加悲慘，年紀太小的她看不出母親是在保護自己。

    在紅蓮的心里，一定充滿了對母親對家的恨。

    難怪，她會說她的家已經(jīng)死了，在她的心里，她的家應該在她爹死掉的那一天起，一起死了。

    還能做什么呢？還能為紅蓮做什么呢？

    好一會兒，姜喬還是覺得還是毫無睡意，準備起身喝杯水。當她坐起身時，猛然發(fā)現(xiàn)一個長發(fā)遮面，穿著紅色古代服飾的女人正站在房間最角落的地方，靜靜地望著她。

    它一動不動，就那樣站著，也不知道望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