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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居然送你這種五個銅板一塊的假貨,又有什么值得你哭?!?/br> 晚媚聞言抬頭:「你難道不懂,這是個念想。我喜歡表哥和這玉是真是假沒 關系,就好像嫣大爺對他妹子,他們守得禮法,其實和那盞燈也沒關系?!?/br> 一席話暗藏機峰,姹嫵察覺到不對,那頭嫣子風則如雪灌頂,突然的一陣清 明。 「你說什么?!顾V癡回頭:「方才說的話你再說一遍?!?/br> 「我說嫣大爺十年不動你妹子分毫,難道就僅僅是因為一盞琉璃燈嗎?」 這句話說完姹嫵的銀絲又繞上了她脖子,這一次不再是試探,是真正使上了 殺招。 晚媚呼吸困頓,那頭嫣子風急步上前,伸出右手一把握住了銀絲,割的手掌 鮮血淋漓。 「我記得你說你掙錢是為了你表哥?!顾寡劭醋⊥砻模骸缚墒悄阋?, 他若出人頭地,根本就不會回來找你?!?/br> 晚媚抬眼迎住他目光,眼底一片澄靜,就如同十五歲時的嫣然:「我都說了 這是個念想。我對他好,和他回不回來沒關系,這只是我心底里一處干凈的地方, 我的身子是臟的錢是臟的,有這處干凈地方我才能活?!?/br> 嫣子風的頭垂的更低了,掌心鮮血一滴滴落了下來。 「你說我不動小然不是因為琉璃燈,那你說,是為了什么。」 晚媚嘆口氣:「大爺其實知道的,又何必來問我?!?/br> 嫣子風心底微微一漾,只是一漾卻突然天地朗闊,心魔退去,真氣停止流竄。 當然不是因為琉璃燈,是因為愛她敬她。 可如果愛她敬她,又何必這么執妄,要凌辱她報復她,非要討個公道。 不如就讓這感情沉了底,最終仍清白干凈。 如晚媚所說,那么他的感情就會是心底里一塊干凈的地方,如同在那里燃著 一盞永不寂滅的琉璃燈。 心念至此所有業障都破了,嫣子風掌上施力,將那銀絲震斷,低頭對晚媚說 了聲謝謝。 晚媚連忙回頭看住姹嫵,看著她圖窮匕現,使出了最后的殺招。 一把只得一尺的袖里劍,此刻被她捏在掌心,貫上所有內力往嫣子風后背刺 來。 嫣子風不曾回頭,手搭住焰月刀出鞘,橫刀迎上了劍氣。 一招便定勝負,焰月刀紅痕勝血,將短劍擊飛,還順勢刺進了姹嫵肩頭。 姹嫵慘呼一聲,抱住肩頭奪門而去。 嫣子風收刀,沒有上前去追,只是回轉身子看住了嫣然,溫柔看住,過后雙 掌緊緊捧住了臉。 ※※※※一切平定之后嫣子風也終于回神,明白晚媚當然不是妓女,也是有 備而來。 「那么你不如干脆告訴我,那人就是殺手。」他看住晚媚:「在看見她時就 告訴我?!?/br> 晚媚沉吟:「可是我家主人得到消息后派我來,不僅要我救你,還要我最后 替你除了心魔?!?/br> 嫣子風訝然:「那么你家主人是誰,又為什么要救我。」 晚媚不語,只是彎腰撿起一塊琉璃碎,放在掌心展開:「我家主人只是要你 欠他一個人情,以后你見到這塊琉璃碎,就是見到我主人,只需還他這個人情而 已?!?/br> 當然是有因由,這世上從來沒有無緣無故的好。 嫣子風嘆口氣:「這是應當的,嫣某向來恩怨分明。」 晚媚笑了,將東西攏在掌心,對他擺擺手:「那么就此作別。」 轉過身后嫣子風卻叫住了她:「這么說,你那個表哥,那個故事……也是假 的嗎?」 「是真的。」晚媚回他:「我花一兩銀子,從妓院買來的真故事,很可惜這 種故事我要花錢去買。」 嫣子風連忙又追了句:「這么說小然那天沒有……她所說的一切也都是假的 了?!?/br> 「你可以驗驗,據我所知,守宮砂是可以拿藥水擦掉的。」晚媚抿唇:「當 然,是你覺得有必要的話。」 嫣子風吸口氣,沉默片刻后抬起眼來。 「不必了?!顾撈痣p手:「我想是不必了,我這就安排小然落葬。」 晚媚點點頭,這次沒有道別,直接轉身離開。 離約定回鬼門還有半天時間,晚媚伸了個懶腰,決定去爬離嫣府不遠的一座 山,登高呼吸下自由的氣息。 從來沒有一個任務讓她如此輕松,晚媚走在山路間,只覺得心都軟酥了,連 呼吸都透著輕快。 小三這時冒了出來:「可是姹嫵受傷,人如今不知在哪里。」 晚媚的心情頓時黯淡:「這不是你我該管的事,天涯海角,門里的人自然會 把她帶回來?!?/br> 就是這句話的縫隙頭頂松枝一動,姹嫵從高處落下,手里腰帶盤旋,又一下 纏住了晚媚頸脖。 小三連忙應聲拔劍,劍鋒直指姹嫵胸膛。 可姹嫵不肯松手,是拿定主意要魚死網破。 晚媚也不掙扎,看她就如同看著多年后的自己,難免有些悲涼。 「不是我要害你?!顾崧?,卻聲聲清冷:「是鬼門覺得你老了,色衰愛馳, 不再有價值?!?/br> 姹嫵聞言冷笑,笑里有堪破一切的凄厲:「是啊,不是你要害我,我又何苦 殺你,殺來日另一個姹嫵。」 言畢就收回了那根腰帶,一分分收回,借機和自己最后的時光作別。 「我只有一個要求?!顾а郏滓黄彰桑骸改銈兙驮谶@里殺了我, 我不要再回到鬼門,到死要做個自由的鬼?!?/br> 小三于是轉頭,和晚媚做了個無聲的交流。 晚媚眼波黯淡,里面裝著句話,是不想姹嫵就這么死去。 小三立時懂了,于是劍走偏鋒刺入姹嫵空xue,接著又在她胸口劈上一掌,將 她打入了路邊的懸崖。 崖外深不可測,姹嫵活命的機會只得萬分之一。 可萬分之一也是機會,小三和晚媚對視一眼,心底同時閃過這個念頭,又同 時沉默。 于是兩人最終回到鬼門,晚媚心情甚好,因為上頭只讓她救了嫣子風性命, 可她卻同時解了他心魔,只會讓他來日更死心塌地。 果然刑風一早在媚殺院里迎她,手攏在衣袖,笑的和善:「媚殺姑娘這次任 務做的漂亮。」 晚媚連忙躬身,將那塊琉璃碎遞上:「公子和門主才是英明,嫣子風日后必 為鬼門所用?!?/br> 刑風笑眼接過東西,隨即又看住小三:「那么是誰允許你將姹嫵打落懸崖, 你不知道鬼門的殺手最終要回到鬼門,將血里血蠱蟲放出的嗎?這是你的主意, 還是你主子的。」 「我的?!剐∪皖^回答,利落干脆沒有猶豫。 「那么你日后不用做媚姑娘影子了。」刑風也回的干脆:「鬼門里不該有這 樣自作主張的影子,你跟我走。」 小三不敢多話,只好屏息跟在了他身后。 晚媚錯愕,好一會才追上去:「他不做我影子,那么要去哪里?」 「去做男仆,服侍門主?!剐田L頭也不回:「媚姑娘放心,我自然會派個更 好的影子來。」 第九章。神隱(上) 一小三走后晚媚失眠,半夜里翻箱倒柜,找出那把人皮扇子來。 拿了這把扇子她不覺坐到天明,到最后盹著一會,渾渾噩噩做了個夢,夢到 小三突然變成了一只燈籠,人皮燈籠,臉面還留在燈籠上頭,沖她溫文的笑。 一聲尖叫后她醒來,握扇子的手有些顫抖,發覺身后已經站著個人。 「媚主子好?!鼓侨寺暰€柔軟:「我是您的新影子,名字叫二月,聽竹院方 才有人來過,說是請主子去一趟,順道把成熟的血蠱也帶上?!?/br> 晚媚回身,看見這個二月也是穿白袍,眉目也算俊朗,可眼底卻有藏不住的 渾濁。 到這時她才明白小三的不同。 同樣是卑賤屈辱,可他有一個不肯低頭的靈魂,所以才配得起身上那襲白衣。 于是晚媚擰了擰眉,再沒給二月一個正眼,直接起身,找到盛血蠱的匣子后 跨出了院門。 聽竹院還是老樣子,可晚媚只覺得秋風瑟瑟,連常青的鳳凰竹也不如往日蔥 翠。 公子仍在那間屋里等她,不同的是屋里點了一盞油燈,光線柔和靜謐。 晚媚緩步上前,看清楚公子斜倚在塌上,穿一件暗紋玄色長衫,手指搭在塌 邊,姿勢有些倦怠。 她不敢吭聲,公子于是停止假寐,伸開掌心:「蠱蟲你帶來了嗎?」 晚媚將盒子遞上:「一共只有兩只,我做地殺的日子還是太短?!?/br> 公子不語,掌上發力將匣子捏的粉碎,可兩只血蠱蟲卻無恙,臥在他掌心一 動不動,象兩簇陳年的血痕。 「我從十二歲時開始練武,到如今練了也正好十二年,沒用過蠱蟲?!顾?/br> 聲發話:「而姹蘿體內蠱王可抵高手內力百年,但她不是我對手。一枚劍有多鋒 利,和用了多少斤鐵來打根本沒有關系。」 說完照舊在晚媚手腕劃了一道血口,讓血蠱蟲逆行而上,漸漸在血液中化作 一團熱意。 晚媚張口抽氣,周身熱意難當,熱汗漸漸濡濕了頭發。 公子微涼的掌這時迎了上來,按在她背,引導真氣流轉。 晚媚這時有種感覺,覺得身體里每個氣xue都被這道真氣貫通,象初春閉合的 花苞依次打開,雖然有些痛楚,可也說不出的快活,忍不住輕輕呻吟了聲。 「每天辰時一刻,你就按照這個路數運轉真氣?!棺詈蠊邮帐职l話:「共 計通過一百零八個xue位,我已經將它們都畫了下來,回頭你帶走?!?/br> 晚媚連忙點頭,還沒發話手里已經多了樣東西,是一根細長的皮鞭,純黑色, 遇光時隱約七彩,把手是欲滴的翠綠色。 「試試吧?!构哟寡郏质栈卮钌狭祟~頭。 晚媚迎風將長鞭抖了抖,只覺得鞭身極輕卻很靈活,最奇特的是舞動時居然 不帶起一點風聲。 她于是輕聲:「公子的意思是,這個以后就做我的兵刃嗎?」 「它的名字叫做神隱,也算件神器,就是有點難捉摸?!?/br> 公子淡淡道,從晚媚手里接過長鞭,右臂優雅的舒展開,那長鞭立時迎風而 動,卷起了案頭油燈。 油燈于是在半空翻飛,先是路數詭譎,后來又急轉往上,到頂時火光大盛, 如破云之燕振開雙翅。 「這是鞭法中最簡單的一式,叫做穿云破。」公子還是冷聲:「我做三次, 你記牢,半個月之后我會再來這里,到時你最好已經學會?!?/br> 言語間是不容置疑的武斷,可晚媚定睛,心里卻沒有半點不甘。 這人有種氣度,和華服美廈無關,一種藏在深處的氣度,舉手投足都是,仿 佛他在時諸神皆隱。 「是?!惯^了有一會晚媚才回話,將鞭法路數記在了心里,看著那鞭落下, 而油燈也回到案頭,從始至終燈火都不曾滅過。 公子的手又擱回塌邊,姿勢仍是倦怠,額角有細密的汗。 許久他都沒發話,晚媚緩緩靠近,拿袖角替他將汗擦了,又彎下腰去輕柔的 解他腰帶。 衣裳褪到一半的時候公子卻一把捉住了她手,低聲道:「今天是我娘忌日, 我娘平時最喜歡看皮影戲,你就陪我看吧?!?/br> 說完就拍了拍手,屋里立時有了動靜,有人抬了面白布簾子出來,后頭打上 燈光,開始演。 晚媚起先不敢說話,詫異一個瞎子可怎么看皮影戲,可后來瞧見公子微微側 身,左耳有意識的朝向了她這邊,突然間就明白了。 「現在是白娘子出場,她打著一把傘,旁邊跟著小青,小青比她略微矮些… …「她清了清嗓子,開始跟他講這出戲,和著前臺的唱腔,跟他形容白娘子 是如何遇見了許仙,而那法海樣子又是如何猙獰。 聽到后來公子眼簾低垂,那種蕭瑟寂寞的神氣又來了,透著無邊孤單。 「也許當年他娘親就是這么跟他講皮影戲的吧,細細碎碎的講,一直講到陰 陽兩隔?!雇砻男闹邪祰@,不由也想起了自己早逝的娘親。 不論富貴貧賤,人都只得一個娘親,只得這一個人全無保留待你。 突然之間找到一脈相通,晚媚也不再害怕,等戲演完了抬起頭:「不知道公 子的娘親過世幾年了?」 一段沉默后公子睜開雙眼,黑色瞳仁深不見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