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該知道，以他造下的罪孽，想要再度輪回做人，可不是件易事！”

    熾的聲音在混沌的四周不斷回響，離凡雖十分不喜自己的意識之境如此被動的受人監控，此時卻也是無可奈何。安慰的拍了拍悲戚含笑的臉，離凡唇角輕輕扯出一抹笑意來：

    “何必一定要做人呢？做一棵樹、一株草，一只飛禽走獸，依然可以活得開心恣意。生命的形式許各有不同，但只要珍愛生命，只要真的懂得生命的奧義，生而為什么，又有什么要緊？魔也好、妖也罷，便縱使真的只是一株草、一棵樹，也自有其存在的道理。再說，是非功過，天道自由評判，也輪不到你來做這個主。”

    “你，當真不好奇他是如何變成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的嗎？”

    不理會離凡話語中的挑釁，熾的聲音再次幽幽響起。這次，話音里多了一絲絲的遲疑和疑惑。雖一直知道這個小娃娃修行頓悟都屬上乘，但卻從未想到，對于生命的理解，她居然也可以通透至此。

    “我說了，他并非惡魔。這世間，殺人者并不一定就是魔鬼；同樣，手上未曾沾血的，也并不一定就都是良善之輩。本心之所向，才是本性之所在。這么點子道理相信你自不會不知道吧？若是連這個都不知，還舔然妄自稱什么神族后裔？簡直丟盡了火神的臉面。”

    說著，像是忽有所悟一般點了點頭，高聲嗤笑道：

    “哦，對了，你們如今已經墜入了惡魔道，應該算不上是神族后裔了吧？”

    “呵呵呵呵！倒真是個睚眥必報不肯服輸的個性！縱便是如今受制于我，依然半分不肯服軟，倒是，有趣的很！呵呵呵！有趣！有趣！”

    熾非但沒有因為離凡言語下的明朝暗諷生出半分的怒意，反而倒是哈哈大笑了起來，笑聲在離凡的意識之境來回回蕩。

    誰也沒有注意到，原本一直在離凡元神內陷入沉睡的銀葉梧桐的一縷殘魄，此時卻漸漸有了清醒過來的征兆。只不過，如此縈繞在他周身的，卻是隱隱的惡魔道氣息。

    “被罵居然還這般歡樂，果然是個二百五！”

    離凡低聲嘀咕了一聲，熾故作沒聽見，繼續道：

    “不過，雖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我還是想要與你說清楚。我火巖一族既然以蕩滌清宇為旗號，自不會做出墜入惡魔道、自毀于天道之事。”

    “沒有？那這些魔氣是哪里來的？你們的眼睛又是怎么回事？你們在地心生活了百萬年，為何卻又選擇重新回到地面，做著蠱惑人心為禍世間的惡事？”

    “我火巖一族生存的地心之境緊靠著地獄渡惡海。那渡惡海是何去處，想必自不必我再多說什么。我們在地心焰火中生活了百萬年，形體早已發生了變化，若非借住渡惡海中的惡魔道之氣，我們根本無法在地上隨意來去，更不要說施展部分術法。”

    “借用？渡惡海之中的惡魔道靈力，如何能夠被你們所用？又怎會不被這里的天道排斥？簡直是信口雌黃！”

    雖然嘴上這么說，但離凡心里卻還是先信了三分。果然，熾接下來的話徹底印證了離凡的推測。

    “口業可是很重的業障，三界之中的生靈全都無可逃避。我自然不會為了隨便與你撒謊！無論是惡還是善，都是這個世界的一部分。既然是這個世界原就有的，自然不會被排斥！”

    頓了頓，熾的聲音繼續幽幽響起：

    “這個世界的傾斜、毀滅，說到底是阿修羅人類本性中的善惡失衡導致的整個世界的陰陽失衡。我們從未想過親手毀滅這個世界，雖然那樣可能更加干脆利落，但卻也是不容于天道的。但是，用惡念測驗阿修羅人類的本心，卻是天道所允許的。也是當初創世神在離去前就留下的劫數。這樣，你可明白了？”

    “自然明白！否則，我也不會一直想著救世救心了。這些，何曾需要你來跟我解釋？”

    “呵呵呵呵！自是不必我來多費唇舌的。只不過……我好巧不巧的瞧見了一些以后可能生出的業果，故而今日有此一探罷了！丫頭，雖心知勸你不住，但還是想要最后與你說上一句。人心難測，阿修羅人類更是多有自私、殘忍、冷情之輩。希望，你最后能夠囫圇給自己留個全尸，如此，也不至于……唔~~~”

    聲音中似受到了某種痛楚，熾的話突然戛然而止，略一停頓后，繼續道：

    “呵呵呵！既不可說，那不說便是！丫頭，好自為之，我走了！”

    話音一落，離凡只覺得腦海又是一陣暈眩，眼睛一眨，靈識已經離開意識之境。眼前的濃霧也已然散開，那個流淚的小丑正呆呆木木的站在自己身側，雙眼無神的看著自己。而熾，已經徹底沒了蹤跡。山姆的身體，則軟軟的趴在地上，早已沒了半絲生機。

    “走，走了？就這般走了？喂！你到底是在搞什么鬼？把話說個清楚，怎么說個話沒頭沒尾的。喂！你回來！喂！”

    離凡一面將小丑的惡魂收入白色小袋中，一面對著天空吼道。末了，用低得自己都幾乎聽不到的聲音幽幽的自言自語道：

    ‘囫圇留個全尸么？若是不能……也是無法……’

    想到離默當初分毫不留的徹底消散，離凡嘴角扯出一抹苦笑。自己這對難姐難妹，恐怕是都得要將這條性命徹底填了這場滅世之禍才罷吧！

    “凡、凡兒……”虛弱到了極點，也歡喜到了極點的輕聲呼喚將離凡的意識瞬間拉了回來。

    只見江辰蒼白著毫無血色的唇，同樣慘白無血色的臉上滿是冷汗連連，眼中卻折射出激動欣喜的光來。手軟腳軟的像是踩在云朵上一般根本沒有半點力氣，好不容易死咬著牙強撐著向離凡疾走了兩步后隨即一個踉蹌向前撲倒了下去。

    離凡毫不遲疑的快速閃身飛奔向江辰，將江辰直直倒下的身體直接攬入懷內。

    “江、離、凡！”

    聽著離凡強勁有力的心跳，抱著懷中熟悉溫暖的小小身體，江辰只覺得一顆心此時才算是真的重又恢復了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