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喜歡江辰，但他的愛情，不是你的。很抱歉，在我離開之前，他的愛情，是我的。”

    看著重新回到劇組，正穿著厚重的戲服認真拍戲的男人，季帆腦海中一直回蕩著他離開時，離凡在他心里留下的那句話。

    清晨的晨光里，離凡的小手被江辰緊緊的握著。一大一小的兩個身影在熹微的晨光中，看起來竟是如此的和諧美好。

    ‘自始至終，他的愛情從不屬于我呵！’

    望著那張笑得滿是溫暖、愜意和滿足的臉，季帆發現，此時此刻，自己似乎說什么都已經成了多余。那個人的眼里、心里，從來都不曾有過自己分毫的位置！那個他一直想要站過去的地方，從來沒有足夠大的空間能夠容納他！

    一切，都只不過是自己自彈自唱的一首華麗的悲情戀曲罷了！愛了他十年又如何？追隨他奔跑了十幾年又如何？他根本不記得自己，根本，早就忘了彼此曾經的那段或許都算不上是過去的過去。

    ‘季帆，這場夢，你還想要夢到什么時候再醒？’

    不遠處的男人很認真的按照武術指導的要求練習著復雜的武術動作，眼神中的堅毅像是一根根鋼針，刺痛了季帆的眼。

    當初，也是這樣認真堅毅的眼神，將自己從死亡的懸崖峭壁上生生拖了回來。那是個很美的故事。只可惜，故事的最后，主人公在大病一場后忘了另外那個人。也忘了，曾今許下的一世相攜的承諾。

    那個還是少年的冷狐貍，不顧自己的性命安危、死死握住自己的手，滿臉堅毅的對著自己說：“別害怕，我一定會救你。別怕！別怕！”

    因一時沖動而走上天臺的少年季帆，在失足的瞬間就怕了，他怕的要死。靜謐無人的深夜，空蕩蕩的天臺上除了死死拉住自己的那個黑發少年再無他人。而他的整個身子，已經完全懸空……

    “嗚嗚嗚……我害怕，救救我，救救我！我，我不想死了，我不想死了！求求你別放手，別丟下我……嗚嗚嗚……”

    已經被嚇得神魂大亂的少年季帆死死攀住抓著自己的雙手，用力瞪著雙腿想要找到一個著力點。只可惜光滑的樓體外墻根本連半個支撐點都找不到，只能任由身體無力的選在空中左右搖擺。

    “別…怕，我、一、定、救、你、上、來！”

    因為拉扯和摩擦，江辰的胳膊已經被磨得有些血rou模糊，整個身體在極大的體力消耗下漸漸開始不支。交握在一起的雙手因為汗水變得越來越難以緊扣，落在大樓外的季帆明顯的感覺到了身體的進一步下墜。就在以為自己就要掉下去的瞬間，手臂被突然伸出的雙手再次牢牢抓緊。

    頭頂，那個已經半個身子快要沖出的少年正滿頭大汗的看著自己，汗水沿著因用力和疼痛而有些扭曲的臉上一滴一滴的滴落。夜，漆黑一片，季帆卻清楚看清了少年眼中的堅毅和倔強。

    “抓緊，別松手。抓緊！……”

    看著又往外探出了些的少年，季帆發現自己突然間竟不再害怕了！眼前這個素不相識的少年人的身上，似乎在發著光一般，驅趕走了自己心內所有的恐懼和灰暗。

    “你，你是誰？你為什么要救我？”

    “別說廢話！用力蹬墻，踩著墻……快點上、來。別怕，這一次，我絕不會再讓你就這么跳下去。死、也、不、會！”

    感覺到身體又往外挪了挪，少年江辰因吃力而扭曲到變形的臉上滿是憤怒和不甘，額頭上的青筋幾乎根根暴起。

    “啊~~”

    仰天發出野獸一般的嘶吼，少年江辰咬牙瞪著天臺圍欄的墻壁，一步一步，終于將少年季帆險險的拖了上來。

    死里逃生的兩個人，死尸一般直挺挺的頭頂抵著頭頂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望著漫天的繁星，渾身上下也就只有嘴巴還能有點力氣喘氣。

    半晌，終于恢復了點體力的少年季帆吸了吸鼻子，紅腫著鼻頭、瞇縫著一雙腫脹的桃花眼，低頭看向仍舊無力躺倒在地的江辰，嘶啞著還處于變聲期的嗓子，軟綿綿的問道：

    “為什么？你為什么要豁出性命也要救我？剛才，你差點把自己的命都搭上了……”

    睜開眼，江辰冰冷的眼神冷冷掃過頭頂上方的‘小豬臉’，眉頭習慣性的皺了皺，冷聲道：

    “活得無聊，閑來無事做點好事打發時間……”

    季帆：……怎么上來前和上來后完全是兩個人？這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謝、謝謝你，要不是你，我怕是早就變成一灘rou泥了。謝謝你，奮不顧身的救我！”

    看著少年血淋淋的雙臂以及掛著血絲的嘴角，季帆伸出的手哆嗦了半天，終究還是緩緩的放到一旁。對著似乎正在閉目養神的少年衷心致謝。

    “為什么？”沙啞顫抖的聲音悶悶的傳進耳朵，望著雖雙眼緊閉卻不斷有淚珠從眼角滾落而下的少年，季帆一時間有些慌了手腳，手足無措了起來。

    “你，你是不是很痛？要不然，要不然我先帶你去樓下的急救室包扎一下吧？你，你別哭……”

    “為什么？”

    顫抖著嘴角再次恨聲質問，滿含憤怒的雙眼在淚水的沖擊下愈發顯得明亮，明亮中帶著無限的恨意和絕望。淚順著不停顫抖、幾乎扭曲的臉頰不斷滑落。

    “什、什么，什么為什么？我……”

    “為什么要跳樓？為什么要自殺？為什么要對這個可恨的世道妥協？為什么他么的要跟這個該死的命運低頭？為什么我們他么的就不能活出自己？為什么要讓我們從小就背負這么多的仇恨和恥辱？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望著那張激動到扭曲的慘白俊臉，季帆只覺得心內絞痛的實在厲害。伸手，用力抱住因為激動而不停顫抖的身體，額頭用力抵著他的：

    “是啊！我們為什么他么的要妥協？我叫季帆，我是個孤兒。你叫什么？嗯？”

    “江，江辰……”

    “對不起，我不該跳樓，今天我他么就不應該尋死。我錯了。沒有家人又怎么樣？被人欺負又怎么樣？孤苦無依又怎么樣？江辰，你救了我，從今往后，你就是我季帆的家人。這輩子，無論發生什么事情，我季帆永遠都會跟你共同進退、同生共死。這個該死的命運、這個cao蛋的世界，我跟你，一起推翻了他……”

    仍顯稚嫩的沙啞嗓音放出這么一個狂放無忌的狀語豪言，如今想來，只覺得滑稽可笑。而當時，懷抱著那個漸漸不再顫抖的纖瘦身體，季帆突然覺得，此生，似乎也并不是那般的冰冷和無望。至少，生命里第一次有了光；有了，溫暖的顏色。

    “好……”

    耳邊似乎還能聽到江辰靠在自己肩上悶悶傳來的回復。望著不遠處正撇頭對著自己微微一笑的男子，季帆不自覺的揚起嘴角。眼神卻落寞的仿佛失去了一切的生機。淚，不知不覺就涌了下來，嚇壞了陪在一旁的張曉。

    “季、季帆，你，你怎么了？”

    拿過張曉手忙腳亂遞過來的紙巾，季帆對著張曉滿是關切的臉無力的扯出一抹苦笑：

    “我疼！”

    伸手，用力捂住似乎快要忘記跳動的胸膛，季帆將身體倚靠在身后的保姆車上，笑著看向滿臉擔憂和悲憫的張曉。淚，不受控制的不斷滾落。

    “張曉，我做了十幾年的夢，突然，碎了……我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忙碌的拍攝現場人頭攢動，誰都沒有看到，在那輛保姆車灑下的半寸陰影里，有個人，哭得像個還沒長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