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一直都給人一種孤僻冷傲的感覺。因從小見慣了世態炎涼、人情冷暖，他從不輕易相信誰、也根本無力再去相信誰。江辰一直以為人生不過就是如此，就像是被推著被動前行的車輪，轉到哪里就是哪里。哪天累了、壞了，這一生也就算是徹底結束了。

    這么多年，即使是人生最得意的時候，他也從不曾真正發自內心的放松過，真正的笑過。他活得更像是一臺機器，一臺只知道掙錢的機器。雖然心內依舊保留著最初的那點子初心和堅持，但他卻一直用冷漠和驕傲將自己封閉的嚴嚴實實。

    但是今天，對著這個對著剛認識并沒有多久、非常有可能來自異世界的離凡，江辰發現，自己竟可以輕易的卸下心頭所有的防備。

    他居然在毫無意識的情況下，對著這個看起來僅有十五六歲年紀，有時顯得天真可愛、有時又倍顯成熟穩重的陌生異世界女子，毫不掩藏的展現出了最真實的自己---那個有些孩子氣、偶爾犯傻、甚至有些中二的自己。

    離凡的身上似乎有一種魔力，可以輕易的讓人卸下心頭的所有防備和算計，只簡簡單單的做真實的自己！初初見時，可能會將她誤以為只是個懵懂無知的花季少女。稍作了解后，便不再會將她和孩子聯系到一起。她的思想境界、她的覺悟，根本不可能是一個孩子可以達到的高度。

    江辰自己便是個從小早熟的孩子，他曾今也會青澀的以冷漠和憤恨來掩飾自己的心虛、害怕和膽怯，但卻無法做到如離凡一般的坦然和沉靜。

    她的眼睛有時就像一淵深不見底的深潭，平靜的讓人覺得神秘又畏懼。有時又像淺灘，清澈的讓人覺得可以一覽無余。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江辰似乎就不再將離凡當做一個孩子來看待。有些時候，江辰甚至不自覺的在離凡面前表現的像個孩子。這有些讓江辰驚恐，同時又讓他覺得新奇美妙，那種復雜的心情，有些難以用言語名狀。

    “江辰，江辰？”兀自看著離凡發愣的江辰只覺得額頭一陣生疼，瞬間回神后，就看見離凡近在咫尺的俏臉，帶著滿眼的狐疑。

    “江辰，你方才在想什么？我竟無法通過你的精神力猜測到你的想法！只見你眼神空洞、表情木然，頭頂的精神力卻是極為平穩，毫無起伏或是色彩變化。你方才是在發呆？”

    離凡繼續摸著明顯消下去不少的肚皮，掛在腰間的銀色小袋隨著離凡小手的動作在身側一晃一晃的，在燈光的照耀下閃耀著五彩的光。

    離凡忘了是自己剛才威脅江辰閉嘴，江辰也跟著一起短暫性失憶。摸著明顯泛紅的額頭，江辰對離凡的這點子小暴力，在毫無過渡階段的情況下似乎已經欣然的全盤接受。

    “精神力？什么，什么精神力？”

    “就是你頭頂上方現在正顯現出的你的思想波動。此刻它們是淺藍色的，說明你此刻有些好奇和疑惑不解。還有一絲金色，說明你心內此刻應該很是開懷。還有一些混雜的顏色……你的精神力還當真是精彩紛呈的很！我先前雖也接觸過盤古大陸的人類，但卻不曾如你這般，一時間的思緒竟能如此的百轉千回。”

    離凡瞪著江辰的頭頂，小臉顯出一絲困惑和新奇。

    摸了摸空無一物的頭頂，眼見離凡的表情不似作偽，江辰毫不懷疑離凡話中的真實性，對著包間內配備的相框不停的左顧右盼，卻看不到絲毫的異于往常。

    “你說的什么精神力到底在哪兒？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到？我頭頂上有什么嗎？我什么都沒看到啊？”說著，雙手不死心的繼續在頭頂晃了又晃，除了感受到微微的氣流之外，什么都沒有。

    “一般的人類是看不到精神力的，他們只會生出精神力，卻無法使用或是探知這些精神力。精神力是人類獨有的能力，也是妖魔界生靈非常喜歡的修煉進補之物。不過以你現在的精神力情況，恐怕是無法被進補的，太雜了！”

    “進、進補？太、太雜了？我……難道是說我不是個好人，想法太亂？”江辰瞪大丹鳳眼，手指著自己，語氣中帶著明顯的疑惑不解和質疑。一時間倒忘了不能被進補到底算是好事還是壞事。

    高高凸起的肚子終于恢復原先的模樣，離凡拍了拍手，背著小手誨人不倦的繼續為江辰解惑。

    “并非如此。判斷一個人的好壞并非是靠精神力，而是那個人周身散發出的氣場顏色。精神力只是體現那個人此時此刻的心思，而氣場才是體現那個人善惡的根本表象。壞人的氣場都散發著黑色，而你的氣場，雖有些斑駁，卻并不黑暗。”

    “氣場？斑駁？這又是什么意思？氣場不就是人自身所散發出的氣場嗎？還能看出一個人的善惡來？你們那個世界也叫氣場嗎？”

    “自然！氣場斑駁說明你心內有傷。你的氣場中有幾種不同的顏色，看樣子你平日里會喜歡偽裝自己。曇曾說過，人類是最最喜愛面具和偽裝的生靈。那句人生如戲全靠演技便是她從人類處學來的！從前見著鎖心城大陸的人界生靈，我還有些覺得曇言辭夸張，如今見了你，方才覺得曇所言非虛！你為何竟喜歡生活在面具下？曇說，面具是最最累心的東西，也是帶上后便很難扯下的東西。你又何必讓自己帶著那么沉重的東西生活？反倒讓自己的心越發不得自由。”

    腦中似有雷聲轟鳴而過，江辰只覺得離凡的這番話竟似從自己的心內剖出來的一般，貼切的就像是去自己的心里真實的看過。他自認自己并未在離凡面前做過什么偽裝，但離凡卻清楚的講出了他平日里慣常會用的生存伎倆—面具生活。

    “對你，我沒有！以后，也絕不會有。”江辰看進離凡眼中，一片澄明坦蕩。

    “我知道！若你帶著面具與我虛與委蛇的周旋，我會分辨得出，也便不會對你這般如實相告了！你是個好人！所以我才會愿意幫你！我能看到你內心的傷，在我離開這個世界之前，我會盡我所能的幫你！”

    “……好！”聽到離凡說要離開，江辰的心咯噔跳了一下，有一種星星點點的痛楚在心內絲絲蔓延開來。如此短暫的相遇，他竟已經難以接受分離！艱難的扯出一抹笑，若離凡真的能看清自己此刻的想法，他倒寧愿她能看的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