淶陽。

    正是夏季的淶陽象是一堆被陽光烤熟了的泥團，到處塵土飛揚。

    都說冰封奇境之后，必有大災，果不其然。楚風揚心想。

    到處是熱到中暑的人們，到處是餓孚，綠林帝國和風林帝國已經都在開倉放糧，但饑民仍然太多太多。城里所有的酒家茶樓都象被抽了筋骨的漢子，顯得毫無生氣。

    楚風揚這般一身青衫出現在淶陽城的時候，與周圍的人們顯得太格格不入。這是淶陽城最寬闊的一條大道，可以并行十輛馬車，依稀可見當初繁華的景象，這是夜慕蘭多年前曾經來過的地方，在她的印象里，這里有豐富的物產，所以她推薦楚風揚過來此處。

    楚風揚想這真是天上地下的差異。

    路邊的人，幾乎沒有穿衣服的，身上裹了一層干粉一樣的黃土，頭發也不知多久沒有洗過，都綹結在一起，都可以看到根根突出來的肋骨，但肚子反而是圓的。不少人的手上都拄了一根棍子，顯然是輔助行路，一雙瘦弱之極的腳差不多已難以支撐自己的身體。這些人的眼睛呆滯無光，間或一輪，帶著沉沉的暮氣。

    楚風揚眉頭微皺，放眼“望”去，這淶陽城方圓數百里，俱是這般慘景！

    讓楚風揚有些震驚的是：這淶陽城里竟然已經沒有駐軍，除了還有零星的捕快模樣的人在游走外，這城似乎連普通的秩序都不見有！

    這個地方為什么在這短短的幾十年里，變成了這般景象？！

    楚風揚身形一晃，就到了城主府，再一轉念，就到了一名坐在長欄上長吁短嘆的捕快身邊。

    “你一人在此做甚？”楚風揚冷不丁地問了一句，看著這人毫無生氣，又不務正事，楚風揚語氣有些冷厲。

    “要你管嗎？你是誰人？”這捕快嚇了一跳，見來訊問之人衣著干凈，有些摸不著方向，但莫名被人這般問起，心頭不快仍溢于言表。

    “我是誰不重要，我只想知道你們這里發生了什么。”楚風揚把氣勢提升了一些。

    那捕快好歹也見過些世面，被這氣勢壓得雙膝都要下跪，哪里不知道這是遇上了高人？“大人！饒命！”

    “我也不是濫弒之人，我問一句，你答一句就好。”楚風揚淡淡道。

    “是。”

    “這淶陽城以往也是富裕之地，為何數十年就變成這般光景？”

    “大人，你說的是四五十年前的淶陽吧，那時我們淶陽，的確是一塊好地方，但三十年前，這里不知為何，得罪了天神，連續八年滴雨未下，你看我們淶陽以前有六座湖泊，全部都干涸了。城主換了幾個，都是因為求雨不力，來來往往的人越來越少，后來，我們這里的天旱也沒有得到緩解，一年下一兩次雨，就是過節！根本不解渴！所以三十年下來，就成了這般景象。”

    “三十年前？”楚風揚皺了皺眉頭。

    “沒錯，那時我才五歲，我記得那時我們家還算是大戶，我也能讀得起學堂，到八歲時，家族就開始很差了。十七歲我去了顧城，到前幾年我才調回來當一名捕快，是為了照顧我的老娘。現在，我挺后悔回來。”

    “看來是你老娘不愿意去顧城？”

    “是啊，怎么說也不出去，只說死也死在祖地上。唉，她一直都不讓我回來，但是。”這捕快搖了搖頭，呼了口氣。

    “你說這里有人得罪了天神？”

    這捕快聳聳肩，“誰知道是怎么回事，都這么說。”

    “那你為什么不回顧城？”

    “大人，回不去啊。城主已發布了天神的口諭，凡俗人等，不得離開淶城百里。否則必有奇禍！”

    “怎么可能有這種事？”

    “大人，還真的有這種事，城主的告示發布之后，淶城往外跑的人絕不少于兩千，但絕沒有一人能跑得出去！很多都是無緣無故就被一股力量拉到空中，摔下來的時候，已是全身干癟之極，仿佛被完全吸干了血液！后來，淶城實在難以活人，有不少人分成幾路往外突，都毫無例外無一人逃出淶陽地界！都城也派了最頂級的捕快過來，還來了幾個修士，無一能活出淶城！大人，這就是淶城。我真的不知道，你是否能出得去。”

    楚風揚笑笑：“看來這個地方變成了一處絕地？有點意思。城主的神的告示是什么時間發布的？”

    “三年前。”

    “也就是說，在這三年的時間里，淶陽城只有進來的人，沒有出去的人？”

    “是的。大人。頭頂三尺有神明，我真的信。也只能信。”

    “但呆在這里，你們就有活路？”

    “好歹活著，這里已完全用不著捕快了，大人，你也看到這城里的情形，我們最大的事情就是分糧，每月到鎮湖村看著都城那邊運過來的糧食，能夠分給眾人。呵呵。那里是淶陽城最遠的地方，來運糧的人，看著我們的眼神，就象看著一群死人！”

    “看來這淶陽城不是一般的詭異。”楚風揚道，“你們城主呢？”

    “他是這里唯一可以傳遞神明口信的人，但他也出不去。好在他可以每年求神明下一兩次雨，否則，淶陽城里現在不會有一個活人，一個活物！”

    “他還可以和神明對話？”

    “不知道，應該是只能求告吧。城主不算一個混蛋，但也不是一個好人，當官的都這樣。”

    “你這種話如果給他知道，你會怎么樣？”楚風揚笑笑。

    “會成為這里非常稀有的一個囚犯，會餓死在牢里，因為我們也吃不飽。但這也沒那么可怕，經常挨餓的滋味，有時比死更可怕。我們這里曾出現過吃人的事情。餓得受不了的時候，什么都可以咽下去。”

    楚風揚看了看捕快：“看來你還是很實在的一個人。這個淶陽城現在確實古怪。”身形一晃，已從捕快面前消失。

    楚風揚到了城主府。

    這是楚風揚看到的最寒酸的城主府，門口站著兩個歪歪扭扭的捕快，門內也是毫無生氣。楚風揚徑直到了城主傅原面前。

    傅原被嚇了一大跳：“你？你是何人？我，我沒有什么東西。”

    楚風揚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非常強悍：“我問，你答就好。借你之手傳口諭的是什么東西？”

    傅原臉色大變：“你，你怎敢褻瀆神明？”

    “屁的神明！到底是什么東西？！你也不用害怕，我是大雪山的修士，既然來到這里，就要還這里一個清平雨潤。”

    傅原臉色陰晴不定：“我，我只見過它一次，其他的，都是聽它說的。它頭上有角，眼睛不鼓，很象龍！”

    “它有幾對爪子？”

    傅原咽了一口口水，想了一想：“一對。”

    楚風揚淡淡道：“你已知道它是什么東西，為什么不上報都城？”

    傅原低下了頭：“我不敢，它什么都知道，它可以猜測人心，誰都跑不出淶陽地界！”傅原看了看楚風揚，“也許你也不能。你不該來這里的。”

    楚風揚坐到椅中，不置可否：“你家里前幾日死了幾個人？”

    傅原大驚失色：“你怎么知道？”

    楚風揚道：“如果不是你的親人已死，這番對它大不敬的話你也許根本不敢說，是吧？”

    傅原點了點頭：“你是大雪山的修士，也許你真的可以除掉這禍害，反正它的目的就是把淶陽城變成一座死城，我也只剩一個女兒了，所以，我也沒什么好怕的了。”

    “你們前次請的修士呢？”

    “都死了，法力不如，必死無疑。”

    “以它的能力，它可以輕易地滅弒你等，為什么要這般折磨淶陽城的城民。”

    傅原凄涼地笑了笑：“誰能知道它想的是什么！？我只能照這它說的做。”

    “你應該知道，城里的情形，應該不出半年，淶陽城就沒有一人可活，你想它可能放過你？”

    傅原搖搖頭：“我想它根本不可能放過我，我只是求他放過我的家人，現在我的家人發瘋而死，也許就是它做的惡，但我沒有任何憑證。我幻想能有奇跡出現。”

    楚風揚問道：“你知道它在哪里？”

    傅原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你想它也不可能告訴我。”

    楚風揚點了點頭。傅原覺得自己已是昏昏沉覺，楚風揚的手已按住了他的額頭。

    過了片刻，楚風揚的手離開了傅原，此時傅原已是全然昏睡過去。楚風揚站起身來：

    “好。我這就出淶陽城，看看能不能會會這頭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