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硯生冷眼瞧著，手指悠然在地上敲打。他在想，是不是現(xiàn)在，他問什么，她都沒有什么心力撒謊。

    “jiejie。”

    “閉嘴！”顧歡哆嗦說道。

    “jiejie，為什么不愿意碰我？”

    “無緣無故，無冤無仇。”

    “嗯？”

    顧歡喃喃，“我難受，很難受...恨不得現(xiàn)在上了你，可這不是我毀了你的理由...”

    時間停止流淌，光一亮一暗，陸硯生半張臉藏在暗里，面色不詳，良久過去，他繼續(xù)問。

    “jiejie叫什么名字？”

    這聲音溫良如玉，落在她耳中若清泉叮當(dāng)響，白梅落涼瓷，似乎在誘惑著她將自己交付給眼前這個人。

    “顧歡。”她下意識回答，沒有一絲猶豫。

    回答這般果決，陸硯生不覺疑竇叢生，本能回答，倒是不像奪舍別人的世界外來者。不過嘛，這種擅戲的人他見多了，這已經(jīng)是第多少次了？

    故事輪回多少次，他便見了多少次。

    來人無一不是惡心，骯臟，借著原主的身子，搖晃在各路男人們之間。可笑的是，這些男人們，無一不是鳳麟之子，天之驕子...卻心甘情愿共與之顛鸞倒鳳。

    靈魂里發(fā)出的惡臭味，令人作嘔。

    索性，沒人瞧得上他這副殘缺的身子。

    啊，忘了說，興許瞧上了的，都喂了狗吧。

    “顧歡，顧歡...”興許此人真的叫顧歡，又或許，她聰明些，自娘胎之時便來了此世。也或許，是那什么系統(tǒng)的偽裝罷...系統(tǒng)，他不懂什么是系統(tǒng)，只是一個窒息于他手下的奪舍者，凸著雙眼，紫紺嘴唇顫抖，“系統(tǒng)，救我！”

    系統(tǒng)？

    什么玩意兒？

    興許是這些奪舍者的上級吧。

    他勾起唇角，手指因為興奮而顫抖，享受般的，如優(yōu)勝者愛撫獵物，在她驚恐的眼神中，優(yōu)雅而又緩慢地，結(jié)束她的呼吸。

    不過重點(diǎn)并不在此，此時此刻，陸硯生起了作弄顧歡的心思，放低聲音，“jiejie，沒關(guān)系的，今日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手指抵在她緊抿的唇上，循循善誘，“試一試，jiejie，你這么難受...”

    顧歡已經(jīng)沒有了意識，碎發(fā)黏在額前，耳畔是海妖塞壬動聽的聲音，迷惑著歧途的旅人。海妖動聽的歌聲召喚來溫涼的體溫，她只能迷妄的承受著。

    如沙漠上想走了很久很久的旅人，忽然遇見一場甘霖。

    殘余一點(diǎn)點(diǎn)意識為她爭取了時間，顧歡摸爬滾開，衣衫不整，在昏暗環(huán)境中摸到一把剔骨刀，狠狠扎在自己胳膊上。疼痛固然使她清醒些，但也只是困獸之爭。

    陸硯生此刻半靠在客間床上，冷淡瞧著她，衣襟散亂，鎖骨斑駁印跡，看樣子應(yīng)是出自她的手筆。顧歡有些心虛，顧不上解釋，忍痛將將陸硯生抱到床上，又搬了幾床被子，將他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只余下一雙眼睛。

    疼痛與那股欲念在她心里橫沖直撞，冰火交戰(zhàn)，顧歡給陸硯生掖被角的動作都是顫抖的。完事的時候，她將剔骨刀放到床上，聲音虛脫，“我若...再靠近你，你便捅我兩下，我疼了，便不會欺負(fù)你...。”

    “對不起，我方才實在忍不住...”話語漸漸小聲。

    她抱著自己，離床十幾尺遠(yuǎn)，靠在門旁風(fēng)口處，因失血過多，涼風(fēng)浸體，很快陷入半夢半醒，口中念念有詞，卻不甚聽清。剔骨刀泛著猩紅帶冷的月光，在觸手可及處，陸硯生半吊著眼尾瞧她，一時心中不解，是藥不夠濃，還是他此時模樣，吸引不了她？

    若說藥效不夠，他是不信的。

    母族苗疆燭陰一族，體質(zhì)殊異，若無異性潤澤，終生即同廢人，無神無智，體肢廢能...多年以后他才明白，這荒誕不經(jīng)的宿命，不過是一本骯臟的文言里，污穢的設(shè)定，以種馬似的歡好，取悅一群猥/瑣的烏合之眾。

    春意濃的香氣，是能夠緩解燭陰人的痛苦的。須得隨身佩帶，及時更補(bǔ)，不可誤食。

    春意濃，一滴醉人。

    一盞，顛倒眾生。

    ***

    過了幾更，打更人也不再來，魚肚泛白，雞鳴過三旬，顧歡撿著日出前愣怔醒來，空白片刻，忽地打個機(jī)靈看向床上，床上人睡了，被裹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她的心總算放下了。

    輕手躡腳包扎傷口，洗漱一番，門口有扣門聲。顧歡心里納了悶，她這寡婦家里，能有什么人來？馬虎批了外套紗衣出去，門口是個面色不善，帶著些諂媚的四五十的婦人，她眼神往里面亂瞅，顧歡擋住她的目光，“什么事情？”

    婦人上下打眼一番顧歡，瞧這身段這眼波，當(dāng)個寡婦可惜了不是，她跟京城牙婆說好了，這種貨色的，能賣個千兩銀子，一千兩啊！足夠他們王家還清欠陸氏錢莊的那些錢了！

    陸氏催得緊，大有將他們往死里逼的態(tài)勢。王青那個沒用的，現(xiàn)在還在床上躺著，她只能撐著五十大板打過的身子，自己想方法。

    想到這里，她想起來那日陸硯生的眼神，后背一涼。

    現(xiàn)在，她能想到的，最快的來錢方法，就是這才死了丈夫無依無靠的侄兒媳婦，顧歡。

    眼下啊，是安撫好這個老不相往來的侄兒媳婦。唐鳳咧開嘴，正要說些好話，試圖將她哄進(jìn)自己的甜蜜罐子。看準(zhǔn)時機(jī)，然后一把火燒了她家，她無歸處，投奔自己，到時候，千般擺布，不任由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