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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的月亮有了心上人】(1)

    序 言

    「冬牧場的白雪,

    春牧場的野花,

    夏牧場的草海,

    秋牧場的奶茶,

    奶茶香了,會被誰喝下?

    生生不息啊,萬物成長。

    春天出生的小馬駒,

    已經又高又壯,

    薩烏爾草原的小公主,

    從月牙兒長成了圓月亮。

    5歲那年,轉場路過了你的氈房,

    從此再也不能忘,不能忘。

    我彈著冬不拉,我跳著黑走馬,

    我歌聲清揚呀,我歌聲嘹亮。

    我在這里癡癡的守著你的氈房,

    阿依蘇露,我最愛的人啊,

    你愿不愿做爾肯的新娘?」

    這是牧場里最俊俏的爾肯大哥在唱歌,他的歌聲被牧民們稱贊可以唱透每個

    春秋,他歌中所吟唱的薩烏爾草原的月亮,指的就是我。我叫阿依蘇露,從十歲

    起,就被傳唱為薩烏爾山腳下最美的明珠。

    爾肯大哥在氈房外已經第三天了,我無奈的帶起耳機,繼續聽我的英語新概

    念。

    爾肯大哥終于走了,薩烏爾草原人的規矩,在姑娘的氈房前等待三天,氈房

    門沒有為他打開,那姑娘就永遠和他沒有緣分了。我悄悄看著爾肯大哥的背影,

    有些難過,他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但我也真的沒辦法喜歡他。

    這是我十六歲那年的暑假,從我滿6歲的時候,求親的馬匹就把阿爸氈房

    前的草地踩成了泥灘。這天,爾肯大哥走了,但是最龐大的求親馬隊又來了,阿

    爸的老朋友的巴圖爾大叔,從一百多公里遠的哈巴河縣風塵仆仆而來。

    巴圖爾大叔當眾宣布,只要我同意嫁給他兒子,他帶來的匹駿馬全部留

    下,他兒子還會再趕來2只羊給我做聘禮。

    牧場的哈薩克老人們都很羨慕,說吐爾汗生了個好女兒,直接從窮人變成了

    小巴依。

    可是我堅定的拒絕了。

    我對阿爸說,我不要去巴圖爾家里放羊擠奶洗衣服,我要去牧場外面很遠的

    地方學知識,我將來會給他比匹駿馬和2只羊更好的東西,我不是牧民

    家養的小綿羊,我要做能飛過阿爾泰山的小紅隼。

    我堅信比利姆哥哥會幫我做到,那個在我2歲時,來到吉木乃草原,帶走

    我所有心思的漢家男人。

    相 識

    那是我5年級的暑假,那一天早上,若爾巴魯思哥哥沖進了氈房,他說他認

    識了一個很了不起的漢人,要帶到家里做客。

    我有些好奇,哥哥連小學都沒有上完就跟著阿爸牧羊去了,他怎幺會知道那

    個漢人很了不起。若爾巴魯思哥哥說,他很能喝酒,我呸了他一聲,說你又要帶

    酒鬼回家吃手抓rou了。

    哥哥笑著說,他從廣州過來,從中國的最東南,來到最西北,只為了替他死

    去的女朋友看一眼木斯島冰山,你說他是不是很了不起。我瞪著眼睛說不出話來,

    哥哥哈哈大笑著策馬跑了出去。

    我禁不住的想,真的是有情有義的男人,哈薩克人最喜歡交這樣的朋友了。

    然后……然后……這個漢人,會不會就是阿媽說的,那個安拉找來做我的新郎的

    男人呢。

    一星期之前,我來了次月事,鮮血浸透了我的襯褲,印濕了我的皮袍子,

    我害怕的抱著阿媽大哭。阿媽笑著安慰我,說我長大了,可以嫁人了。阿媽煮了

    一小盆開水,晾溫了給我擦洗下身,她認真的對我說,安拉會安排一個最好的男

    人,出現在我的面前,就像那年,她在轉場時,追趕那些受驚走散的羊,然后遇

    到了阿爸。

    我坐在小氈房里面,靜靜的看下學期六年級的課本,心里卻在想,那個漢人

    會是什幺樣子呢,一定和草原上騎馬的牧羊人差別很大吧?在學校電視上看到的

    漢家男人,全都是臉白白的,頭發整整齊齊,瘦瘦的,帶著眼鏡,這個漢人會是

    什幺樣呢?

    感覺沒有過多久,就聽到了若爾巴魯思的呼喊和急促的馬蹄聲。吉木乃縣城

    來回只用了這幺短時間,他們一定是騎著快馬來回的,這個漢人居然能騎快馬?

    我好奇的鉆出氈房來看,若爾巴魯思哥哥已經到了,那個漢人被落在了一百米外。

    阿爸和阿媽也出來迎接了,那個漢人背上背了一個好大的包,跑到近處勒住

    了馬,然后翻身下來。我看見他一個跟頭就摔在了草地上,然后吃力的往起爬,

    起來一半,又砰的摔倒了,我忍不住噗的一聲笑出聲來。

    阿爸說了我一句,趕緊走過去扶那個客人,我也湊過去看,阿爸扶起他,拉

    開他的褲管,我看見小腿上磨出來的一大片淤紅,哈哈,漢人居然敢不穿馬靴騎

    快馬,吃到苦頭了吧,兩個小時之后這種紅色就會變成淤青,一碰就疼的像針扎,

    到時候一定悄悄去踢兩腳。

    若爾巴魯斯哥哥介紹說,這個漢人朋友名字叫邢路,能喝烈酒,能騎快馬,

    去過很多地方,知道很多東西,很了不起。然后又介紹阿爸阿媽給他認識。

    邢路躬身行禮,哇,他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呢,他一點都沒有漢人文靜

    的樣子,亂糟糟的頭發,亂亂的T恤和運動褲,而且,好高好壯的樣子,比阿爸

    要高出半個頭呢。

    阿爸把邢路拉進氈房,盤腿坐在地上給他介紹,說大兒子叫若爾巴魯思,名

    字是哈薩克語猛虎的意思。二兒子叫阿扎馬特,是健康的意思,正在兩百公里遠

    的夏季牧場放牧。然后指了我一下,說這是我的小女兒,叫阿依蘇露。阿爸真的

    很氣人,我的名字是兄妹三人里最好聽的,意思是像月亮一樣美麗,結果阿爸說

    到我這里就跳過去了。

    邢路正起上身沖我們點頭,然后從那個大登山包里拿出幾瓶酒,說在縣里買

    的,是他家鄉的酒,代表一點心意。阿爸收下來,說今天先喝我們的酒,明天再

    喝他的酒。最煩他們喝酒了,每次喝完醉醺醺的躺那就睡,東西都要我和阿媽去

    收拾。

    我剛才聽到大哥說邢路讀過大學,好奇的問是哪所學校,邢路說是人大。我

    忍不住啊了一聲。哥哥看我掩著嘴很羨慕的樣子,問我是不是很好的學校,我點

    頭說是非常非常好的學校。

    我有些奇怪,邢路是人大畢業的,那一定是很有學問的人了,怎幺剛一過來,

    就和小學沒畢業的若爾巴魯思哥哥成了朋友呢,然后就問他們怎幺認識的。

    邢路笑了,然后娓娓道來,原來,邢路昨天從布爾津包車去看木斯島冰山,

    回來的時候,在吉木乃縣城請包車的司機吃大盤雞,然后正好若爾巴魯思路過,

    司機是他的好朋友,于是就拉他過來一起吃rou喝酒,然后大家就成了朋友,然后

    若爾巴魯思哥哥就一定要求邢路當天住在吉木乃,今天騎馬接他過來做客。

    我看著若爾巴魯思哥哥笑出聲來,太像他的風格了,他一定是看到有rou自己

    湊過去吃的,然后吃完喝完別人的,不好意思了,再帶別人回家來吃,他這幺干

    可不是一回兩回了。

    我又好奇的追問,為什幺那個司機不過來呢,不是說是哥哥的好朋友幺?

    邢路也有點奇怪,說鐵恩孜當時說什幺也要趕回布爾津,但是卻勸他到我家

    住下,說若爾巴魯思家就在牧場最美麗的地方,抬頭就能看到雪山。

    我點點頭,接著邢路的話繼續說:

    「吐爾汗家的氈房,

    在草原最美的地方,

    抬頭就看到雪山;

    吐爾汗家的切謝(阿媽),

    煮出美味的奶茶,

    甜香彌漫整個草原。

    吐爾汗家的小山羊,

    做出的手抓rou,

    吃了一輩子都不會忘。」

    這是薩烏爾草原上彈唱最好的爾肯大哥寫的歌謠,是對我家的贊美,但我沒

    有說那首歌最后的那一句話:

    「吐爾汗家的阿依蘇露,

    薩烏爾草原最美的月亮,

    長大了要做誰家的新娘。」

    我只是笑著說:「鐵恩孜哥哥是我哥哥從小的好朋友,但是后來阿爸生氣哥

    哥被他帶去縣城打工,不放羊了,就總罵他,他就再也不敢來了。」

    邢路也笑了,然后轉過頭繼續和阿爸聊天,阿爸向邢路介紹這邊的草原,介

    紹吉木乃口岸,介紹一些可以買到的鄰國哈薩克斯坦的特產,然后問邢路生活的

    地方,我也好奇的看著他,猜想,他這幺大的塊頭,應該是東北人吧。

    結果,邢路居然是在成都長大的,真是很奇怪,那邊的人應該很矮啊。然后

    他又講他在北京讀書,在上海做研發,在廣州做售前的經歷。真羨慕啊,這幾個

    都是很大的城市,我只在學校電視上看到過,感覺遠在天邊。

    我忍不住插話問這些城市都是什幺樣子,有什幺好的東西,邢路都微笑著給

    我一一的描述,他說的好多我都聽不懂,也記不住,但是,他的聲音真的很好聽

    呢。他長得那幺高大,說話卻很溫柔,很舒緩,然后嗓音有一點點粗,比我所有

    的老師聲音都好聽。

    后來我又問到西安,又問到蘇州杭州,問到重慶,問了好幾個地方,我都只

    在書上看到過,很好奇是什幺樣子。然后邢路哥哥居然都去過,一個一個的跟我

    說。真羨慕啊,他去過那幺多地方,我卻最遠只到過幾十公里外的布爾津縣城,

    連阿勒泰市都沒有去過呢。

    我疑惑的問邢路為什幺會去過這幺多的地方,邢路說:「我大學時的女朋友,

    喜歡到處玩,我就陪她去了不少地方。」

    啊,就是那個死去的女朋友幺,看起來邢路哥哥很思念她的樣子。我輕輕的

    問:「就是那個你替她來看木斯島冰山的女孩幺?」邢路點頭說是。

    我看著邢路哥哥,心里有些悲傷,但也有些羨慕,輕輕的安慰他:「你對她

    這幺好,她雖然死了,也一定會很安慰。」

    邢路瞪大了眼睛,很奇怪的看著我:「她沒有死啊,她只是移民出國了。」

    我很生氣的看著若爾巴魯思哥哥,一定又是他喝醉了給記錯了,他只要喝了

    酒,做什幺都亂七八糟的。

    邢路哥哥可能猜到了怎幺回事,哈哈笑了兩聲,開始問我的學習情況。這是

    我最得意的事情了,我可是鄉小學里成績最好的學生。我回到自己的小氈房,把

    書包拿了過來,翻開成績本給他看,上面全都是紅色的對勾。

    邢路哥哥拿著作業本看的很認真,開始還微笑著點頭,然后很快就不笑了,

    后來還看的皺眉頭,我覺得好奇怪。邢路看完了作業本,都沒有夸我一句,又要

    我的教材,我把上學期的課本給他,他翻了幾頁,皺著眉頭嘀咕:奇怪,是人教

    的通用啊。

    我心里明白了,邢路一定是覺得我做的題太簡單了,聽說內地城市的學生比

    我們厲害很多很多,原來是真的幺?

    邢路哥哥找了幾道課后的應用題,然后變了下條件讓我做,我想了半天,就

    是答不出來。然后又問我要平時做的習題集,我害怕的低著頭不敢看他,我都沒

    聽說過有習題集這種東西,邢路哥哥一定覺得我學習一點都不好,一定覺得我很

    笨吧。

    邢路哥哥嘆了口氣,我聽到了,差點難過的要流眼淚,原來我會讓他這幺的

    失望啊。他跟阿爸說了聲抱歉,說先不聊天了,想給我講講題,阿爸笑著答應了。

    邢路哥哥拿來我的本子,說剛才的那道題,他在上面寫了兩個步驟,我一下

    子就明白了,原來應用題還可以這幺做,我接著這個步驟很快就把題解出來了,

    我很開心的看著邢路哥哥,他現在不會覺得我很笨了吧。

    阿爸笑了,他說要干些農活去了,讓我們自己說話,若爾巴魯思哥哥覺得無

    聊也走了,只有阿媽坐在一旁,微笑的看著我們。

    邢路哥哥繼續給講后面的習題,他的講法很奇怪,總是變一些條件,讓我想

    做題思路,我只要把前面的步驟寫出來,他就不讓我往下做了,然后繼續想別的

    題。

    后來,邢路哥哥好像也累了,他問我:「你將來想讀高中,讀大學幺?」

    我有點難過,說:「我明年上六年級,好多同學都是小學畢業就不上了,回

    家跟大人放牧。但是我的數學老師說我一定能考上吉木乃縣中,她還說我以后一

    定能考上大學。」

    邢路哥哥點點頭,問:「你自己呢,想上大學幺?」

    我重重的點了點頭,說:「想。我想去大城市看看是什幺樣子。」

    邢路哥哥笑了,他說明天他會回布爾津一趟,順便給我買一些參考書,說我

    光做書上的課后題是不夠的。

    我開心的跑出氈房,找到阿爸,說明天邢路哥哥要去布爾津給我買參考書,

    我想一起去。阿爸說好,然后讓我找阿媽拿些錢,說邢路是客人,在哈薩克的地

    方不能讓客人花錢。

    后來,開飯了,我看阿爸拿出了4瓶伊力特,我有點驚訝,這個可是阿爸待

    最尊貴的朋友才會喝的酒,吉木乃縣城里要賣5塊錢一瓶,若爾巴魯思哥哥平

    時喝的散酒,5塊錢就可以打一桶的。

    但是我仍然很不高興,我拿了兩瓶酒走,說:「邢路哥哥明天要帶我去布爾

    津買參考書,你們不能灌他酒。」

    若爾巴魯斯哥哥哈哈笑著:「放心吧,這個漢人兄弟很能喝酒,我們昨天兩

    個人喝了一斤多白酒,他今天不還好好的站在這。」哥哥真煩人那,喝酒又不是

    什幺好驕傲的事情,天天就會把這個事情掛在嘴邊上。

    阿媽晚上做的手抓飯,把最好的小羊腿放在邢路哥哥的鐵盤子里,羊排給了

    阿爸和哥哥,我的盤里只有幾塊碎rou。但是,這一次我是心甘情愿的,一點都沒

    有嫉妒,我很想看邢路哥哥吃的很開心的樣子。就像爾肯大哥的那首歌謠里說的,

    阿媽做的手抓rou可是很有名的。

    可惜,邢路哥哥看起來一點都沒有在乎手抓rou的味道,他只顧和阿爸他們喝

    酒了。他很好奇的問阿爸,這邊的漢語普及率,是不是都像我們說的這幺好。

    阿爸搖了搖頭,說這邊很多家里都不說漢語,他是因為經常跟縣城里的牛羊

    販子打交道,才會說漢語,但是近些年說的人多了。然后指了指我說,阿依蘇露

    學校主要也是用漢語教學了。

    阿爸很感慨:「若爾巴魯思漢語說得好,就可以在工地里當工頭,阿扎馬特

    說不好漢語,就只能在家放羊。阿依蘇露說好漢語,就可以嫁給縣城里的讀書人,

    說不好就只能嫁到牧民家做飯洗衣服。都是開車,鐵恩孜會說漢語,就比我的老

    朋友阿吾勒掙得多一倍。」

    阿爸真是煩人啊,怎幺能在外人面前說我嫁人的事情呢,而且,我就算嫁人

    也不愿意嫁給吉木乃縣城的讀書人,邢路哥哥這樣的讀書人還差不多。想到這里,

    我感覺自己有點臉紅,趕緊低下頭不讓他們看到。

    若爾巴魯斯哥哥也說:「我是工頭,在漢人的工地上干一天活,有2塊

    錢,可以請朋友喝酒吃烤rou,不會說漢語的工人一天只有5塊錢,只能回家自

    己喝酒打老婆。」

    邢路哈哈大笑,說:「新疆真是好地方,回家打老婆這種事,放到廣州,可

    是連想都不敢想。」

    我有些好奇,漢人都不打老婆的幺?阿爸也從來不打阿媽,但是若爾巴魯思

    哥哥會打嫂子,阿媽教我做家務的時候也說,女孩把這些做好,嫁出去了才不會

    被夫家嫌棄。

    邢路似乎看懂了我的疑惑,笑著對我說:「內地現在對婦女兒童的保護很嚴,

    回家打老婆算是家庭暴力,打官司的時候有可能判男方凈身出戶的,所以掙再多

    錢都不能隨便打老婆。」

    我又好奇的問:「那邢路大哥,你懂得這幺多,在廣州能掙多少錢呢?」阿

    爸突然責怪了我一句,我也覺得是不是問了不該問的,心里有點慌。邢路卻笑著

    說沒有關系,然后對我說:「我的收入包括基本工資和獎金,基本工資每月兩萬

    多吧。」

    兩萬多?家里一年賣的羊都沒這幺多錢,若爾巴魯思哥哥做工頭,一個月全

    都上班才三千多,就顯得很有錢的樣子,經常在飯館吃烤rou。對了,還不算獎金?

    那加上獎金該有若爾巴魯思哥哥的十倍了吧。

    這時候,哥哥突然站了起來,端起酒,大聲說:「邢路兄弟,你這幺有錢的

    人,昨天卻喝我那幺差的酒,我喜歡你。」

    邢路哥哥也端起了酒說:「喝酒不在酒的好壞,在于跟什幺樣的人喝。和義

    氣相投的朋友喝酒,渾酒也是瓊漿,和jian詐的小人喝酒,茅臺也是泔水。」我突

    然覺得男人喝酒的時候,也不是那幺討厭了。

    然后阿爸也站起來和邢路哥哥喝酒,看起來他很喜歡邢路哥哥呢。我吃完了

    自己的抓飯,坐到邢路哥哥旁邊,看他聊天喝酒,他的酒杯空了,我就又給他斟

    滿。

    邢路哥哥喝的最多,他一個人喝了差不多一瓶酒,但是他的酒量應該還是比

    阿爸和哥哥差了不少,他喝到最后都站不起來了。大哥把他架起來扶進氈房,然

    后出來和阿爸繼續喝酒,阿媽讓我先去睡覺,她自己等著收拾東西。

    在自己的小氈房里睡下,想起阿爸他們的聊天,如果我嫁人了,是不是也要

    像阿媽一樣,要等家里的男人們喝完了酒睡下了,然后過去收拾。我同桌說他爸

    爸經常喝酒發酒瘋打他mama,想到這里我就有些害怕,內地都像邢路哥哥說的那

    樣嗎?男人都不能打女人,那樣該多好。

    第二天早上,我幫mama煮好了奶茶,然后去叫邢路哥哥。我本來還擔心他醉

    了還能不能醒,結果一開他氈房的門,他就睜開眼睛了,還沖我微笑。

    阿媽特意炸的包爾薩克,邢路哥哥吃完之后,又喝了我倒的奶茶,然后問我

    要不要出發。我拿出了兩個羊皮墊子幫他綁在小腿上。邢路比爸爸和哥哥都高很

    多,腳太大穿不下他們的馬靴,只能用這種辦法讓他騎馬不被擦傷了。

    若爾巴魯思大哥一早搭車回吉木乃縣城工地了,我帶邢路哥哥去布爾津。我

    們騎著馬并排走在草原牧場,我揣著阿媽給的2塊錢,心里慌慌的。但是心

    慌的原因并不是懷里的這筆巨款,而是不知道邢路哥哥看沒看出我今天的不一樣。

    我今天起的很早,專門洗了臉又洗了頭。離家很遠的小河的水不干凈,喝了

    肚里會生蟲。家里的水井一天只能滲出五六桶水,主要用來做飯,還有人和牲口

    飲用的,所以我們平時很少洗臉,洗頭就更少了。我身上的皮袍子,因為從來不

    洗,都臟的發亮了。

    我今天換上了一條綴著金絲花邊的紅裙子,今年納吾rou孜節的時候阿媽給我

    買的,是我最漂亮的衣服,平時怕弄臟都不敢穿,今天也穿出來了。我今天洗的

    這幺干凈,穿的這幺漂亮,不知道邢路哥哥會發現幺。

    然后,一點都沒有讓我失望,走在草原上,邢路哥哥句話就是:「阿依

    蘇露,你今天真漂亮。」

    邢路哥哥也夸我漂亮了,我開心的笑了,然后忍不住告訴他,我的名字,阿

    依蘇露,就是像月亮一樣美麗的意思。

    邢路哥哥說,你笑起來,眼睛真的像彎彎的月亮。然后,我就又開心的笑起

    來。我不知道被多少哈薩克的老人夸過漂亮,但是這一次,是我最開心的。

    在去布爾津的路上,我纏著邢路哥哥講他的故事,他的大學,他的工作,他

    走過的城市。外面的世界真的很大,邢路哥哥非常會講故事,我聽得非常入迷,

    真希望到布爾津的路能更長些啊。

    快中午的時候,我們到了布爾津的一個客棧,邢路哥哥之前住在哪里。他拉

    著店老板一起出來吃飯,跟我說他叫亮子,讓我叫亮哥。說亮哥這里可以上網,

    我有上網需要時候可以來這里。

    原來以為他們是很久的朋友,結果吃飯時看他們聊天,才知道邢路哥哥這次

    過來他們才剛認識。但是看得出來,他們真的是好朋友,邢路哥哥應該是去哪都

    能交朋友的人吧,我大哥也是和他見了一面就帶回家喝酒吃抓飯了。

    吃完飯,我去結賬,然后邢路哥哥和亮哥一起大聲吼我,嚇了我一跳,亮哥

    跳起了把我像小雞一樣拎了回去,他看起來比邢路瘦小一點,但是力氣好大。邢

    路哥哥去買了單,我委委屈屈的說阿爸交代過,出來吃飯不要讓客人付錢。

    邢路哥哥非常嚴肅的說:「除非到邢路哥哥很老的時候,否則不管什幺時候,

    都不能阿依蘇露付錢。」

    亮哥在旁邊說,邢路不在,就是亮哥付錢,小姑娘好好的et吃吃喝喝就行了。

    我沒有任何說話的余地,就被邢路哥哥拎上馬,按照亮哥指的路,去了布爾

    津最大的書店。我們一下午在書店選了很久的書,邢路哥哥說他擔心以后我很難

    再有出來買書的機會,然后把從小學到初中能用到的所有科目都挑了一些,厚厚

    的很重一大包。結賬的時候,店老板給打了九折,好像還要三四百塊錢,然后幫

    我們裝進袋子扎好,擔在了我的馬上。

    回去的路上,我有些害怕,邢路哥哥買書花了太多錢,阿爸回家肯定會說我

    的。邢路哥哥笑著安慰我:「這些書可真不算什幺,我初中時候看過的書,是你

    這些的倍都不止。」

    倍不止?我驚訝的叫出聲來,邢路哥哥繼續說:「不過呢,看書是一件

    很有意思的事,我小時候喜歡看書,我的爸爸mama就拿出我臥室的一面墻,專門

    打了一大排落地書架,從地板到房頂都放滿了書,上面的書,我要踩著椅子才能

    拿到。」

    我沒有說話,只是暢想著,一個很大很明亮的房間,從地上到房頂都擺滿了

    書,會是什幺樣子啊,邢路哥哥在大書架下面看書的時候,又是什幺樣子。

    邢路哥哥看我半天沒說話,突然問:「阿依蘇露meimei,我叫你的名字總是太

    拗口,我只叫你蘇露meimei好不好?」

    突然感覺很親切,我很開心的點頭答應,然后說邢路的名字也拗口,問他有

    沒有哈族的名字。然后,他竟然說:「沒有,你幫我取一個吧。」

    我知道我的臉一定有點紅,我怎幺能給他起名字,那種私許終身的情郎才會

    這樣吧,這種事還是告訴阿爸比較好。我說我不能給他取名字的,必須是家里的

    老人才可以。

    回到氈房,我拉著邢路哥哥和阿爸說這個事情,阿爸想了一會,給他起名叫

    比利姆,然后說,真主賦予了人類才能、知識、意識和智慧,Bl就是知

    識的意思。我很喜歡這個名字,拍著手叫好,比利姆哥哥也躬身表示感激。從此

    后,我們一家,就都叫他比利姆了,若爾巴魯思喊他比利姆兄弟,我直接喊他比

    利姆哥哥了。

    然后,沒想到的是,第二天,比利姆哥哥就和我說他要走了,我問他為什幺

    這幺著急,要去哪里。他說也不急,但是按照哈族風俗,不能在主人家超過兩天,

    也該走了。

    我很不開心,那個哪是什幺風俗啊,真正的風俗是:哈薩克人的氈房,一半

    是主人的,另一半是客人的。

    我跟比利姆哥哥解釋,這里的很多牧民很窮,家里東西很少,每次牛羊轉場,

    就把家里的包括氈房的所有東西裝上馬車就跟著牛羊走了,都是居無定所的,我

    們家以前也是這樣,阿爸老了之后,才在這里定居下來。出去游學的孩子,轉場

    的牧羊人,在大草原上,看到哈薩克的氈房,隨便哪一個,都可以鉆進去,就有

    奶茶喝,有羊rou吃,然后第二天休息好了再次啟程趕路,這個不超過兩天,是客

    人們要走,不是主人不愿意留,比利姆哥哥想在這里住多久,我都愿意。

    比利姆哥哥嘴里喃喃的念叨我剛才說的話:哈薩克人的氈房,一半是主人的,

    另一半是客人的。念了兩遍,然后笑著摸了摸我的頭,說他還是要走了。

    我不知道為什幺很是著急,急的有點快哭了,我沖出氈房找到阿爸,拉著阿

    爸的手讓他把比利姆哥哥留下來。然后阿爸對比利姆說,如果沒有什幺急事,就

    安心的在這里住下吧。布爾和斯太的金礦石是有價的,比利姆給阿依蘇露帶來的

    知識是無價的,這樣的貴客在這里住的越久,吐爾汗家就越有榮光。聽到阿爸都

    這樣說了,比利姆哥哥也不再推脫,又住了下來,然后,讓我開心的是,他一住

    就是半個月。

    每天早上,吃過早飯,我就會牽著那兩匹馬,帶比利姆哥哥去草原上各處走,

    去薩烏爾山,去大峽谷,去北沙漠,去紅樺林,時候,就是在草原上信馬由

    韁,聊些閑話。有兩天,阿爸去邊境做生意騎走了一匹馬,我就取下剩下那匹馬

    的馬鞍,在馬背上鋪上兩層氈子,和比利姆騎在同一匹馬上。比利姆很高大,我

    坐在他的前面,頭剛剛能頂到他的下巴,比利姆從后面抱著我,我放開韁繩,讓

    馬兒隨意的慢走,然后靠在比利姆哥哥的懷里,聽他講故事。

    有時候比利姆哥哥會直接躺在草地上,懶懶的曬太陽,一動都不動。我就坐

    在他的旁邊,笑話他,地上都是牛羊的糞便,他也不嫌棄,沒見過這幺不愛干凈

    的漢人。

    后來,比利姆哥哥帶的換洗衣服不夠,讓我帶他到洗衣服的地方。我堅決不

    肯,把他所有的衣服都拿了過來,很認真的告訴他,男人自己洗衣服,會被瞧不

    起的。我瞎編的理由,比利姆哥哥居然信了,第二天,我很早起來,縱馬去了離

    家十多公里的地方,只有那里才有一條小溪流,能夠洗衣服。

    溪流是雪山融化的水流下來的,早晨還沒有陽光,水冰的扎手,我從沒有這

    幺早起來洗過衣服,還好比利姆的衣服都比較軟,要是洗我的皮袍子,估計手指

    頭都要凍掉了。洗完衣服,我突然有種很強烈的欲望,想要洗個澡,我想要干干

    凈凈的,穿著漂亮的衣服靠在比利姆哥哥的懷里。

    這個溪邊很開闊,很遠的地方一個人都沒有,我鼓足勇氣脫光了衣服跳進了

    溪流。天啊,好冰啊,腳比手可敏感多了,我咬著牙往身上撩了一些水使勁搓了

    搓,用帶來的香皂抹了一下,就趕緊跳了出來。

    一瞬間我有些后悔,為什幺不等到下午再來呢,那時候水暖暖的好舒服,哎,

    算了,下午有更重要的事情。

    因為每天中午回到氈房吃完飯,比利姆哥哥就開始給我補課,我知道這個機

    會很寶貴,必須珍惜。他很急切的想把學習的方法教給我,而不是純粹的知識,

    但這個很難,從若干道題里提取解題的思路,對于我這個邊境上的牧民女兒還是

    太難了。他補課的時候,很嚴厲,我就有些怕,總是怯怯的,但是每天上午出去

    玩的時候,他就一點點的威嚴都沒有了,完全沒有哥哥或者老師的感覺,我就會

    很親昵很放肆。

    后來,阿扎馬特哥哥轉場回來,我帶著比利姆哥哥去迎接,比利姆哥哥對轉

    場好像很期待,滿山牛羊過來的時候,不停的拍照片。

    阿扎馬特剛哥哥回來了,他比去的時候更黑了,也更瘦了。以前都是阿爸帶

    著阿扎馬特哥哥一起游牧,今年,是他次自己完成放牧和轉場,雖然是和其

    他幾個家庭組成的一個大組,但也非常了不起。

    阿扎馬特哥哥和我很親,對我特別好,我沖過去抱他,但他卻閃過身沒有理

    我,直接先給比利姆哥哥行禮,說了幾句哈薩克語。我翻譯說:你是蘇露的老師,

    就是我最尊貴的朋友。估計阿爸給他們牧組打過電話說比利姆哥哥的事情了。阿

    扎馬特哥哥也只是剛剛上完小學就退學了,但是他特別看重我的學業,所以他才

    會這幺尊敬比利姆哥哥吧。

    回到氈房,我大聲喊著:「吐爾汗家最辛苦的男人回來了,阿扎馬特一只羊

    都沒有丟!」阿爸阿媽過來擁抱了哥哥,終于回來了,真好。

    離晚飯還有一些時間,阿爸和阿媽去做飯收拾東西,我們三個坐著聊天,比

    利姆哥哥問了很多游牧方面的問題,好像對放牧尤其是轉場特別感興趣。幾年前

    我家轉場,都是全家跟著牛羊遷移的,所以對阿扎馬特說的那些丟失牲口,暴風

    需里追牛羊的事情感覺沒有什幺,但是比利姆哥哥聽得非常認真,眉頭皺的很緊,

    最后問了一句:「轉場的時候有沒有死過人?」

    我突然很難受,鐵恩孜家最小的弟弟阿布都力就是轉場時候死的,那是我很

    好的朋友,那年的冬牧場,他才十歲,暴風雪,馬群散了,大人們去追,我們小

    孩守著羊群。后來發現走丟了幾只羊,他叫我和另外一個女孩守羊圈,他去追羊,

    就再也沒回來。

    我永遠忘不了那一天,鐵恩孜大哥找回了阿布都力凍僵的尸體,在羊糞棚前

    哭啞了嗓子,眼睛快要流血,他在眾人面前指天罵地,罵暴風雪,罵貧瘠的草原,

    還罵安拉。他怒吼著:「找回了5只羊,沒了阿布都力,牧羊人的命就值這兩千

    塊錢幺?」

    那年回來,鐵恩孜大哥在很多人的面前,打了阻攔他的老婆一頓,然后賣掉

    了所有的牛羊,去布爾津開起了出租車,后來,又把若爾巴魯思大哥推薦到了吉

    木乃縣城的工地上打工。阿爸很不高興,阿扎馬特哥哥比較老實,聽阿爸的話接

    了大哥的班,繼續放牧。

    聽完我吞吞吐吐的講述,比利姆哥哥眉頭皺的更深。他問阿扎馬特一年放牧

    能掙多少錢,哥哥說現在多只羊,每年能賣大概3多只,總共收入最多2

    萬塊錢。這個我也是次知道,感覺很少啊,全家掙得不如若爾巴魯思哥哥一

    個人掙得多,他還總帶朋友回來蹭吃蹭喝,太過分了,那為什幺大哥不放牧了,

    阿爸還不高興呢。

    后來,比利姆哥哥讓我算如果買輛萬塊錢的輕卡,給牧民跑轉場跑運輸,

    能賺多少錢,又算鐵恩孜那種出租車能賺多少錢,然后開飯館能賺多少錢,結果

    算下來,好像都比牧羊賺的多,風險還更小。

    我很奇怪,比利姆哥哥今天看牛羊轉場的時候,明顯是很興奮的,還不停的

    拍照片,怎幺一回來就變了個樣子呢。

    比利姆哥哥慢慢的跟我們解釋:「我在去西藏的路上,看到很多嗑長頭的人。

    就像你們的轉場,帶著所有的家當,一人推著小車,其他人每走三步全身趴下磕

    一個長頭,能從四川青海之類的地方用半年時間,一直磕到拉薩的布達拉宮,很

    多人為了這個信仰,就死在了路上。我佩服他們,但我絕不會讓我的親人去做同

    樣的事情。」

    比利姆哥哥頓了一下,接著說:「今天的轉場我很震撼,很喜歡,但是我完

    全不覺得它會一直存在下去。,你們實在太辛苦太危險,更年青的人恐怕不

    愿意做。第二,回報率低,容易被更先進的模式替代。第三,可持續性差。」然

    后說起新疆冬期比蒙古長,可用草場面積更少,但是出羊的數量卻比蒙古多,所

    以一定存在過度放牧,草場會越來越小越來越差,阿扎馬特點頭說是的,尤其夏

    牧場好多地方已經沙化了。

    比利姆開始講他在寧夏和山東看到的圈養舍飼的事情,給我們分析哪種模式

    生命力更強。說寧夏的灘羊已經開始逐步圈養舍飼,然后牧民發現,市場上對圈

    養羊和散養羊的價格并沒有什幺差異,但是出欄時間少一半,就紛紛開始改變養

    殖方式。農耕文明取代游牧文明的唯一原因,就是它的效率更高,單位土地產出

    。比利姆還斷言,這個過程在新疆可能會慢,但一定會有,大批的牧場一定

    會變成農田,然后大規模種植牧草和秸稈用于飼料。而且,就像內地一樣,會出

    現大規模的養殖公司,進一步擠壓普通農牧民的生存空間。

    比利姆哥哥說,2年前,美國農業勞動力占9%,現在只有2%,經

    濟模式總會要高速變化的。

    阿扎馬特哥哥的漢語沒那幺好,比利姆哥哥說的內容里,好多他都聽不懂,

    我就給他翻譯。我一邊說,一邊很擔憂的看著他,二哥明顯陷入迷茫當中,我甚

    至在他眼中看到恐懼。

    二哥突然站起身來,大聲的說:「比利姆大哥,我阿扎馬特腦子笨,連漢語

    都學不好,這一輩子就是這個樣子了。但是我的meimei,阿依蘇露,是鄉里最聰明

    的女孩,你教她本領,就是我阿扎馬特一輩子的恩人。」

    我眼圈突然就紅了,阿扎馬特哥哥一直是最疼愛我的,他總是說自己很笨,

    上不好學,讓我好好學習,將來去外面過好的生活。

    晚上吃飯,阿扎馬特哥哥一直在舉杯唱著歌向比利姆哥哥敬酒,阿扎馬特是

    家里酒量最大的人,兩個比利姆哥哥都不是對手,很快就喝的躺到在地上了。